《明朝大悲咒》：提炼明末“小民”，展现明朝的轰然倒塌|皇帝_新浪财经

转自：北京日报客户端

茅盾文学奖获得者、作家熊召政曾写过一本明朝历史随笔集——《明朝大悲咒》。这本书是熊召政研究明史的感悟和笔记，其内容是为了丰富他对明史的了解，所以混杂了正史、野史、笔记、逸文，用文学捏合成一篇篇以人物为主的明朝故事集。

从明初到明末，通过朱元璋、朱棣、方孝孺、王阳明、魏忠贤、李贽等一系列人物的描绘，人们得以从人物的成长历程中，看到明朝社会的发展过程。书中讲述一个大和尚的故事，相比帝王将相，这样的人物的一生在史书中也就短短几行字。而熊召政将他从历史中提炼出来，从这些“小民”的人生中展现明王朝是为何轰然倒塌的。

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冬，负担着抓捕钦犯等特别任务的缇骑兵突然包围了潭柘寺，他们此行的任务就是抓捕寺中的名僧紫柏大和尚。这个和尚出家前就以性格豪爽著称，后来仗剑江湖后与佛结缘，出家为僧。紫柏出家后，因持戒严谨，对佛法深有研究的他，逐渐名满天下，就连万历皇帝的母亲李太后，也曾数次请紫柏和尚到宫中讲经。也因为紫柏与宫内这层关系，让他有了这次劫。

万历皇帝是明朝在位最长的皇帝，因为他长时间在位，整个国家的政策和利益基本上是围绕着他一个人转。在他执政的中后期，立储和矿税分别引起了大臣们和百姓们的对立，这两件事一个是有关权力，一个是有关金钱，这都是万历皇帝个人最在乎的事。紫柏和尚与立储不相干，他是在矿税上惹了事。

万历皇帝为了聚敛民财为己用，直接委派太监到各地监督收税，太监也借此特权横征暴敛，增加名目大肆征税，这相当于打着皇帝的名号在地方做土皇帝。矿税的政策也引起了朝野的反对，全国因征税引起的民众造反事件，在三年间就发生了数十起。紫柏和尚在浙江台州化成寺督印袖珍版《大藏经》，对于矿税的影响，他是亲眼见到了浙江征税太监孙隆在当地激起的民愤。紫柏和尚因为给李太后讲经这层关系，便想进京为民请命。他到京的第二天就递上了请求皇帝取消矿税的手本，第五天他就被缇骑兵抓进了诏狱。

紫柏和尚在当时几乎无人不晓，他被捕的消息转眼间就传遍了京城。之前跟万历皇帝这儿嚷嚷着取消矿税的都是朝中大臣，万历皇帝基本上都选择置若罔闻该干什么干什么。但这回紫柏和尚是作为民间老百姓向万历皇帝告状，虽然他是有些名气，但对于万历皇帝来说，他也有点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或许是为了杀鸡儆猴，或许是为了整治紫柏和尚，这次万历皇帝是动了真格了，审讯中直接用大刑。

熊召政从紫柏和尚在这期间的诗文中，解读他遭受诏狱之刑这段时间的事情。两人用竹箅夹住犯人十指，各分头用力，这种酷刑重则十指皆断，是种不人道的酷刑。紫柏和尚尽管受此酷刑，也依旧坚持自己的本愿，为民请命取消矿税。对紫柏和尚下如此狠手，熊召政也提到这段公案，在史书中记载很少，只有寥寥数语，其中说到被宦官权贵陷害便没有了。

熊召政根据相关材料，进行了分析，万历皇帝反感紫柏和尚上疏取消矿税，毕竟紫柏和尚也有些社会名望，总不至于下狠手。那想置紫柏和尚于死地的人，必定是在他的上疏中有着直接牵连的人。紫柏和尚住在浙江，这次进京上疏也是因为他在浙江的所见所闻，而朝中最有权势的两人恰好与此有联系。司礼太监孙隆一直在江苏、浙江督收矿税，之前他就因为无理加税且催讨过急，导致苏州民变，他的税工和随从都被乱民打死，最后派兵镇压了下来。而他在浙江督税的恶行，更是被紫柏和尚看在眼里，孙隆必然是想置紫柏和尚于死地。另一个重要人物就是内阁首辅沈一贯，沈一贯是浙江鄞县人，对于家乡矿税之事他一言不发，孙隆在他的家乡横征暴敛，他也什么都不说，属于明哲保身型官员。这样的人最希望粉饰太平，谁也别往皇帝那挑事，能过一天是一天，所以他对进京来捅马蜂窝的紫柏和尚自然厌恶至极。紫柏和尚的为民请命和品格高尚，恰恰让沈一贯自我鄙夷，由此而反感上这样的人。最终，紫柏和尚并没有等来任何营救和赦免，而是在被权贵“定罪”后从容坐化，在弟子的注视下离开了人间。

紫柏和尚的事迹和他对佛法的解释，让他成为当之无愧的晚明四大高僧之一。书中熊召政还专门摘录了紫柏和尚的讲经文字，使得人们了解到紫柏和尚绝不是那些身在佛门却醉心政治的投机和尚，而是真心地为民请命，贯彻的是内心的理念。他曾写过一篇《戒贪暴说》，表露出紫柏和尚对官场的深恶痛绝，而那些贪官甚至比强盗还要恶，因为他们的欲望不受遏制，只要有权力他们就能不断作恶。

万历时期的官场腐败愈演愈烈，恰恰正是万历皇帝带头贪腐搜刮民财，下面的官吏则是有样学样，变本加厉。其实这本书整体通读下来，你会发现明朝的落寞有其自身的规律，也有对于制度、人格追求的下滑。书中一开始就写了朱元璋对于奢靡之心的戒备，陈友谅失败后，有人将陈友谅的镂金床弄来送给朱元璋，但朱元璋却命人把这床毁了。他的随从说：“未富而骄，未贵而侈，所以取败。”朱元璋听了则训斥道：“富了岂可骄？显贵了又岂可侈？有骄侈之心，虽富岂能保？”

朱元璋当皇帝后，更是贯彻节俭，书中诸多记载，都能看出朱元璋戒奢之心。甚至都到了有些病态的地步，不光官员不敢越界，连老百姓都要管。书中就有年轻人为了时髦而在裤腿上镶红布，为此朱元璋亲自下旨砍掉他们双腿的事。转眼，跟着熊召政的书写，来到了明末，我们再看紫柏和尚的这件事，唯有无尽的感叹，留下的只有“大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