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炀帝为何葬在扬州?

隋炀帝为何葬在扬州?
2024年03月30日 15:35 北京晚报

  ▌东郡公

  今年年初,江苏扬州隋炀帝陵遗址公园正式开放。古代皇帝陵墓均在当朝京师附近,如陕西西安附近的汉唐帝陵,河南洛阳邙山的魏晋帝陵,河南郑州的北宋帝陵,北京及周边的明清帝陵等。可隋炀帝却特立独行,陵墓所在之地与隋都长安相距甚远,是什么原因造成这一异象呢?

  扬州博物馆展出的萧后冠仿制件(正面)新华社 发

  隋炀帝像

  心态之崩 逃离中原

  隋炀帝践极之初,颇有壮志雄心,定年号为大业,极欲有所作为。他在位期间北收突厥,西灭吐谷浑,东击高句丽,用兵规模远超乃父隋文帝平陈时的兵力,尤其是第一次东征高句丽之役,发动兵员一百一十三万余人。《隋书·炀帝纪》评之曰:“近古出师之盛,未之有也。”其实何止近古没有,放眼中国古代史,历代王朝用兵,在单次战争、相对不大的战役空间,几乎没有这么大的规模。直到近现代交通运输和指挥通信条件高度发达,才具备组织上百万人以上部队的能力。

  隋炀帝的雄心有相当的基础。他下令开凿疏浚贯通南北的大运河,使关中、洛阳政治中心与江南财富之地联系得更紧密;他重修长城,兴建宫室,建造宏伟壮丽的东都洛阳;他亲自巡幸河西、青海,设置鄯善、且末、河源、西海四郡以通西域,接受西域二十七国之朝贺,享受了隋文帝不曾享过的尊荣,履涉了隋文帝远未到过的极西之地。

  隋炀帝心态之变,转折点在大业九年(613)的杨玄感之乱。是年,隋炀帝发动了第二次东征高句丽之战,在黎阳负责东征总后勤供应的礼部尚书杨玄感发动叛乱,举兵打到东都洛阳。隋炀帝闻讯大惊,恐惧地说:“此儿聪明,得无为患?”并立即停止进攻高句丽,返师东都镇压叛乱。从来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隋炀帝,也开始有怕的人和事了,而且自此之后,害怕和担心越来越多。

  杨玄感之乱从规模上看,远逊于后来的农民大起义,其破坏力很有限,为何能让隋炀帝心态发生这么大变化呢?或是因其触发了隋炀帝对帝国力量边界的清醒认知。东征高句丽是隋炀帝大业的巅峰之业、核心之业,背靠的是隋朝全部国力。第一次东征失利,有过度骄傲、指挥笨拙等问题,第二次东征吸取教训,从庙算到一线指挥都没有犯错,却在攻打辽东城即将得手的关键时刻发生内乱,似乎冥冥中昭示着,隋朝国力止步于此。当时北方水旱灾害频仍,民力几乎耗尽,置身这一大背景,杨玄感之乱是诱发东征失败必然趋势中的偶然事件,叛军围攻东都洛阳时,朝中高官子弟在洛者投附叛军者多达四十余家。可见即便不是杨玄感出来造反,也会有张玄感、王玄感出现。这是国力已衰的强烈信号,所谓大业,经此一役,蒙上了阴影。

  心结之系 避祸旧藩

  隋炀帝平定叛乱后,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准备三征高句丽,但明显底气不足,在得到高句丽方面满是敷衍的乞降书后,便自我宣布胜利,彻底叫停了战争。一旦认清现实,隋炀帝的雄心就再也回不来了。大业十一年(615),炀帝被突厥围困于雁门关,城守仍有余力,他却吓得乱了方寸,竟想不管不顾地率轻骑逃亡,遭随驾群臣强烈谏阻才罢。他缩在深宫之中,抱着年仅九岁的幼子杨杲哭泣不止,眼睛红肿,尽失天子仪范。这位大业雄主,已露出下世的光景了。

  《资治通鉴》载,隋炀帝夜里睡觉时经常发生惊悸,怎么也睡不着,要好几个妃子抱着摇晃才能入睡,可见其恐惧之态。雁门之围后,炀帝没有返回长安,在东都待了几个月后,在佞臣宇文述劝说之下,决定开启人生第三次驾幸江都(今扬州)之旅。

  隋炀帝从洛阳出发,沿黄河和大运河水道来到江都,随行人员阵容相当豪华,其近幸之臣、三省主要负责人,宗室、后宫大部分人员,炀帝亲手打造的精锐军队骁果军和扈卫府兵部队,共约十余万人。这股浩浩荡荡的大队伍中绝大部分人,再也没有返回关中故乡。这意味着隋炀帝三幸江都绝非一般游乐巡幸,而是把帝国政治中心都搬到了江都,长安和洛阳只有代王杨侑、越王杨侗两个年幼的皇孙留守,无论军事力量还是政治班底都远远无法与江都比拟,此举迹近迁都,只是没有公开诏告天下罢了。

  说来甚是吊诡,作为堂堂大隋天子,炀帝在位近十四年,但在京师长安只停留过不到八个月时间,分别是仁寿四年(604)七月至十一月,大业三年(607)三月至四月,大业五年(609)二月至三月、九月至十一月。其他时间,炀帝一直在四方巡幸,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他前后三次巡幸江都,时间加起来达到三年之久。

  古来天子所居不可轻动,除非遇到极其严重的军事危机才会迁都。唐代开国功臣温大雅分析天下之势时说:“今日銮舆南幸,恐同永嘉之势”,把炀帝南巡类比东晋南渡。

  危急关头,炀帝为什么要选择江都呢?大概与他早年政治经历有关。隋炀帝杨广年轻时,隋文帝在全国设置了几个大行台,以诸皇子出任行台尚书令掌管一个战略方向的军政大权,杨广出任淮南道行台尚书令,重点准备灭陈军事。589年,杨广挂名灭陈总帅,所率东路大军渡江取建康,活捉陈后主,立下不世之功。次年,因南陈故地发生变乱,杨广再度从并州转任扬州总管,指挥平乱战争,从此坐镇南陈十年之久。

  隋朝平陈后拆毁六朝以来江东传统政治中心建康城(今南京),扬州江都城成为江东新的政治中心,杨广在那里倾心交纳江南士人。他的妻子萧氏是南朝梁武帝的五世孙女,萧氏旧臣因此备受杨广重用,杨广借助部分萧氏旧臣与南方士人的政治旧谊,在江南大力网罗能人奇士,颇有一批江南大族通过这条路子进入杨广幕府。炀帝朝有五名最重要的大臣,素有“五贵”之称,宇文述、苏威、裴矩是北方人,虞世基和裴蕴两人就是杨广在江都延揽而来。大书法家、唐朝凌烟阁二十四功臣之一虞世南,即虞世基之弟,也是在这一时期进入杨广幕府。

  杨广坐镇江都的十年,是他二十一岁至三十岁的阶段,这是他人生观、政治观的形成和巩固期,是他打造个人政治班底的核心期,也是他文学风格的形成期,他甚至还在这十年中主动学习吴地方言,能说一口流利的江东话,从里到外都注入浓郁的江南特质。江都对隋炀帝的意义,虽说不是老巢,却有着和老巢高度相近的政治功能和感情功能。在时事艰危、人生困顿之际,隋炀帝本能地选择了江都作为暂时避难之地。

  心死之地 永居江都

  到江都之初,炀帝似乎还有一点心气,听说瓦岗军围攻东都洛阳,便派王世充率兵北上救援。但形势很快恶化,洛阳大军并没有重现当年消灭杨玄感的胜利。相反,各地举兵者愈来愈多,晋阳李渊、瓦岗李密、山东孟海公、河北窦建德、马邑刘武周等等,烽火遍及北方大部,江淮与长安洛阳的联系彻底断绝,炀帝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断绝了。

  屡经丧败打击,炀帝对于大局无计可施,唯一能做的,只是用享乐来麻醉痛苦的神经。他在江都广采江南美女,肆意搜求民间珍玩,终日在宫中流连酒色,再无心过问政事。他时常不戴冠不穿常服,像民间野夫一样,草草裹一个幅巾、穿着短衣,手执一根木杖步行,在诸台阁楼馆游览,与后世的田园诗人倒是有些相似。他每每出去游玩,不到天黑绝不回去,仿佛这江山美景就要从他手中失去一样。他用纯熟的吴地方言对萧皇后说,“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侬不失为长城公,卿不失为沈皇后”。长城公即亡国后陈叔宝的封号,沈皇后系陈叔宝之妻。这番自比,居然已经自视为亡国奴了,萧皇后听了悲从中来。炀帝又照着镜子摸着头说:“好头颈,谁当斫之!”萧皇后惊得简直不知该说什么。

  某一日,炀帝梦中听见两人作歌曰:“住亦死,去亦死,未若乘船渡江水。”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大概是感于北方大乱,炀帝身在江都仍觉不保险,便有了过江居于丹阳的想法。然而在向群臣征求意见时,遭到众人强烈反对。南来群臣并非末世无能之辈,都知道越往南越没有出息。另外,军队的反对也是重要原因。隋朝当时实行的是府兵制,扈从天子的府兵大多是关中子弟,他们的家人田产全在北方,此刻北方大乱,无不急欲归去,天子不光久居不返,还要再往南去,府兵们都不干了。虽然在裴矩提议下,炀帝允许府兵、骁果军就地在江都娶妻成家,暂时缓和了矛盾,但北返的根本问题不解决,人心就一直在骚动。

  大业十三年(617)十二月,已经夺取关中的李渊集团扶立代王杨侑为帝,遥尊炀帝为太上皇,王世充在洛阳也窃取了东都大权,越王杨侗无力制之。消息传到江都,引发了连绵不绝的逃亡潮。炀帝百般弹压不住,骚动终于形成怒潮,大业十四年三月(618),炀帝亲自委任的禁卫骁果军长官司马德戡倒戈一击,联合宇文化及发动兵变,将炀帝及其次子齐王杨暕、幼子赵王杨杲、孙子杨倓等全部处死,隋炀帝终年五十岁。

  隋炀帝死后,萧皇后和宫人们匆忙用几块木板钉了口棺材,将其埋葬于江都宫西院流珠堂下。后来唐朝平定杜伏威、辅公祏起义,收取江南,将隋炀帝尸骸起出,以天子之礼重新将其安葬于扬州雷塘。又过了二十九年,几经磨难的萧皇后寿终正寝,唐太宗下令将她与炀帝合葬。可怜大业煌煌,雄心万丈,到死落得埋骨他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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