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生者权替死者言丨专访著名法医学家刘耀_新浪财经

转自：千龙网

“能让尸体开口说话”，是大家对法医最普遍的认知，而这个职业对于普通人来说仍然带着些许神秘色彩。春节前，《吾家吾国》主持人王宁探访今年已经86岁的中国工程院资深院士、我国著名的法医毒物分析学家，我国法庭科学事业的奠基人和开拓者刘耀老先生。一见面，王宁就拿出了节目组特别准备的礼物，一本宋代宋慈写的《洗冤集录》。

刘耀：应该说那个时候，在世界范围以内，我们中国法医是领先的。

王宁：他有一句特别著名的话，说“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盖死生出入之权舆，幽枉屈伸之机括，于是乎决。”

刘耀：人死了以后，你要做正确的鉴定。你得能够为他申冤，为好人伸张正义。

初出茅庐

在热播剧《大宋提刑官》《法医秦明》中，剧中的法医心思缜密，洞悉一切。那么现实中的法医工作又是什么样子的呢？顺着这个话题，刘老先生聊起了他接手的第一个案子。这是一桩悬案，由于没有能够查出死者的死因，四年来这个案件一直未能侦破，在重启案件调查之时，一份死者的尸体组织样本被交到了刘耀的手里。

刘耀：案情的话怀疑是砷中毒。砒霜那个时候它是在农村当农药。三四年了，能不能检验出来这也是一个难题。那得把原来那个组织样本里边的脂肪和有机质破坏掉。

王宁：怎么破坏呢？

刘耀：盐酸、硫酸、硝酸合起来加进去煮。但是煮它那个味道特别特别大。当时那个实验室通风不好。所以我在那个屋里煮了一上午，身上全是那个味道。到下班以后我把白大褂脱下来，放到那去以后回到我的宿舍里，就没到食堂去。

难以忍受的味道让刘耀对法医这项工作产生了动摇。可尽管如此，他还是坚持完成了后续的检验工作。通过刘耀的鉴定，确定了死者死于砒霜中毒。这起沉寂了四年的命案，成功告破。

刘耀：有一种成就感。我做出来的结果能派上用场。后来我父亲见到我的时候，他问我说：到公安是做什么工作的？我就把这个案子跟他说了。后来他的结论是，为受冤的人申冤，这不是挺好的工作吗，可以做。

王宁：这句话对您有影响吗？

刘耀：后来我坚定了做公安工作，做化验工作，也是我父亲这句话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奋力追逐

宋朝时，中国法医处于世界领先地位，而在刘耀刚刚工作的年代，我国的法医学发展较为缓慢。1980年，为了奋力赶上西方先进国家，刘耀踏上了去往美国南加州大学医学院毒物研究室学习的旅程。在那里，他熟练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分析手段以及先进仪器的操作技术，成为了访问学者当中第一个被允许参与洛杉矶重要案件检验工作的人。他亲自参与了美国著名喜剧演员约翰·贝鲁西的尸体鉴定，震动了整个好莱坞。在美国的两年时间，刘耀参与了1000余起毒物案件的检验工作，独立完成了四个全球顶尖科研项目，并在世界性权威期刊上发表了五篇高水平论文。

王宁：是的，您当时有压力吗？

刘耀：有一点。后来洛杉矶的报纸上，登了一大篇，登得沸沸扬扬的。其实因为我做了好多次，样品出现那个峰了，一直出现，我就是正确的。

王宁：回国的时候您导师能放您回来吗？

刘耀：是共产党培养的我，共产党培养我上大学，共产党又送我出来，到美国来学习，我能不回去吗？

王宁：而更重要的是，当时中国在法医鉴定的体系里面还有那么多的空白，得需要去填补。

刘耀：是的，需要很多。实际上法医这方面的工作需要我们做的还有很多很多。

从无到有

公安部鉴定中心是国内专业最全、综合实力最强的国家级犯罪调查实验室。从1972年开始，这里就承担了我国几乎所有重特大案件、灾害事故、公共安全事件的现场勘查和原因调查工作。而在52年前，当刘耀和一名同事徐婉接到建立实验室的任务时，一切都是从头开始。

刘耀：那段时间也是好艰难的，就我们两个人。东单玻璃仪器商店、药品商店，我们跑到那儿去。我蹬三轮车，把那箱子放在车子上，然后从东单拉到公安部。

王宁：动力是什么？

刘耀：动力就是我一定要建好实验室。能给国家多做点事情，没有别的想法。

从1984年开始，为了保证检验毒物分析结果和鉴定结论的准确性，刘耀亲自主持“毒物分析质量控制技术研究”项目，建立了刑事案件中常见8类55种常见毒物分析的质量控制方法，开启了我国毒物检验标准化工作的先河，对于20世纪80年代中国的司法界来说，是一次革命性的推动。以他研发的标准化分析流程承办了重大疑难案件，以及涉外案件4000多起，检验结果全部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