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探究新年伊始的这次暴跌，直接原因就是国有股减持的再次提上议事日程，以及非流通股流通问题的提出

　　特约撰稿 缥缈

　　新年开年的时候，人们还在寄希望于管理层能推出新的利好，寄希望于国有股减持能拿出一个合理的方案，寄希望于股市“政策底”能保住不破之时，深沪股市却一路下滑。短短15个交易日，不仅轻松突破沪市1514的“政策底”，而且直线跌破1400点整数关，本周大幅震荡，创出了近年新低的1350点。投资者损失惨重，信心又一次受到打击。

　　探究新年伊始的这次暴跌，直接原因就是国有股减持的再次提上议事日程，以及非流通股流通问题的提出。而在股市暴跌的背后，有关机构蓄意做空、妄图继续“屠杀”市场，也是大多数人的共识。在这些因素的合力作用下，中国的股市似乎已经被彻底击溃了、征服了。人们在问，这个市场是不是也要和邮市、拍品、甚至狗市一样，非得“弄死”它不可呢？中国股市真的要跌到1000点吗？那将是个什么样的局面？为了记录这个过程，我们为大家留下了一份单日的市场实录。

　　实录：股市为什么遭遇狂洗？

　　“黑色星期一”

　　近半年来，周一股市似乎与暴跌结下了“不解之缘”。

　　周一，两市大盘在早市双双跳空低开后再度滑落，并创出新低。沪指以1407点开盘，在跌破上周五1376低点后一度下探至1362点，终盘收报于1366.97点，跌48.47点，成交49.71亿元。有关统计数据显示，本周已是自2001年6月14日以来股市遭遇的第20个“黑色星期一”。

　　“盘口单边市”

　　从开盘看，两市个股普遍下跌，沪深两市飘红的股票不足70只。随着大盘的继续走弱，两市低价股的数目不断增加。据统计，两市5元以下股票已愈百只(含ST类个股)，约占两市股票总数的近10%。

　　市场人士认为，以往市场认为的“低价股”指的是6元～10元的股票，而现在10元以下的股票已占所有两市股票数量的一半以上，这就意味着，原来“低价股”的评判标准应该有一个新的界定，5元以下股票的增多正是市场格局发生重大变化、市场价值中枢下移的表现。

　　“跌停个股逾200只”

　　周一收市，计有140只A股跌停、15只B股跌停、49只ST股票跌停，个股恐慌性的跳水愈演愈烈，创下近期之最。

　　由于自新年开市以来，跌势一直不减，上证综指连破1600点、1500点、1400点整数关，轻松下行。与去年高点相比，至周一收市，上证之跌幅，已达40%，市赢率28倍。

　　周一还是深证成份股样本调整后的首个交易日，但仍然在创下2675.03点新低，终盘收报收于2682.45点，跌幅3.65%，跌101.65点，成交只有28.2亿元。周一，沪深两市仅有66只股票上涨，下跌家数逾千只。板块方面，ST全军覆没，除ST白云山之外，两市A股和B股的ST股票均告跌停。每6只股票之中，便有一只跌停。

　　同日，深证成份B股指数报收于1278.68点，跌54.73点，跌幅4.10%，盘中一度全线跌停，成交5138.32万港元。

　　由于A股平均市赢率当时已经低于B股，B股的前景越发渺茫。

　　“是什么东西砸漏了政策底？”

　　股市为什么狂泻不止？这是一个比较普遍的问题。

　　市场认为，资金匮乏是问题之一，政策的不确定是问题之二，任人唯亲、无原则地放任“个别人”是问题之三。三个“问号”，“砸”漏了“政策底”。

　　市场本来预期，国有股减持政策暂停之后，相对的政策与制度完善应当是题中应有之意，尤其完善决策机制，执行起来并不很难。

　　首先，是需要追究个别部委及人员的相关责任，该批评的要批评，该处分的要处分。因为国有股减持政策无论好坏，都要首先“保证股市不崩盘”，不唱“空诚计”，对此，有人在很多公开场合，是对市场说过“大话”的。现在损失空前，有些人却像“没事儿”一样。

　　其次，针对市场投资者所关心的各种问题，要认真应对，而不是应付。要重申今后发布的方针政策，首先应该尊重法律，请法律界的人士汇签法律文书和行政文书，保证行政权不超越司法权，这事也不很难。如果这都做不到，还如何保证严格实行“三公”呢？

　　第三，要积极救市，广开资金渠道，要让市场“活着回来”，“要给梯子下楼”。

　　对此，本章股市论语，说《卫灵公》如之何。

　　关于“如之何”，是一段文学史上的趣事。这就要提一下《古诗源》。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古代诗歌集，其中，录入古代诗歌700首，分为14卷。编者沈德潜认为，这是继孔夫子删诗之后，编得“删后之诗”，而且“既以编诗，亦以论世，使览者穷本知变，以渐窥‘风’、‘雅’之遗意。”其中，《去鲁歌》、《蟪蛄歌》、《临河歌》、《楚聘歌》、《获麟歌》以及《龟山操》均为孔子所作。但是，有一首很重要的古歌，竟然漏编了，这就是《卫灵公》一章中的《如之何》。“如之何？如之何？吾未如之何。”(怎么办呢？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办！)

　　据《论语》，孔夫子说：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未如之何”，也已矣。意思是，遇到了很难的事，还不承认很难，不问“怎么办、怎么办”的人，我看这种人，也是真的不知道他该“怎么办”了。

　　以今天的推想，大约在卫国也曾经有过一次很大的股灾。当时大盘暴跌，不论是王公显贵，还是百姓黎民，遭遇不同程度的套牢。但是卫灵公死不承认，认为这是正常的调整，是规范了卫国的股市。于是有人去问孔夫子，想请孔夫子救市。孔夫子说：他(卫灵公)不问“如之何”，我也不管“如之何”？卫国的股市是不能要了，这也属于正常吧。

　　这当然是我们的一点想象，但是，股市“如之何”？这倒是一个实战问题。因此，我们可以分别听听各方人士在此前后讲过什么，说过什么，理解一下他们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如之何”。

　　主流传媒：“做空动力不容忽视。”

　　《21世纪经济报道》发表的一篇文章指出，“熊市”已不足以表达投资者的恐惧，“崩盘”等危机性字眼相继出现在人们视线之间。而此时，素来多言的学者们竟意外地一致保持沉默，仿佛任何一次发言都将成为驼背上的最后一根稻草，此次暴跌更因此笼罩着一层神秘气氛。虽然中国的证券市场充斥着各种力量，市场走势也表现为各方利益合力的结果，但在国内这一特定的单边市场上，因果关系理应更加清晰。

　　据权威机构预测，上市公司2001年业绩将比上年度下降20%至30%，而造成这种下滑的原因主要有两点：非经营性风险及新会计制度的实施。

　　由于去年是上市公司“揭黑”的一年，层出不穷的作假丑闻使监管者除频繁出台各类规范性的法规之外，对违规行为的查处频率及力度亦随之加大。那么，上市公司以往的虚假业绩有随时被揭穿的可能，尤其是一些市场公认的“绩优股”一旦被识破，对市场的杀伤力更大。

　　专业人员：股市“缺的就是规矩。”

　　国家体改办史炜认为：“调整从1999年11月15日中美完成中国“入世”的双边谈判就已开始，股市为入世的调整，总体来看已经走过1／3，但是这l／3还属于调整准备，真正的实质性调整，是从现在到明年的这个时候。而外资的进入是2003年以后，那是最后的1／3调整。”

　　史炜认为，中国证券市场有很好的投资环境，“缺的就是规矩”，“并不是监管层所立的规矩有问题，我国证券市场之所以出现这么多违规，实际上是一些灰色的手在起作用。这些手不是指某家公司，某个个人，而是整个市场环境的缺陷遗留下来的。”显而易见，史炜所称的灰色之手直指市场中不择手段攫取暴利的机构群体，正是这些机构，打乱了市场内在运行规律。

　　对于2001年10月22日证监会叫停国有股减持，史认为是管理层的迫不得已。“我们在政策制定的时候，没有充分考虑到一些大机构的犯规风险，前期的下跌可以说是大机构对政府施压，或者说实际上借老百姓的怨气来施压。管理层最初制定战略时，对于这一点未引起最高的重视。”而对1500点之前股市急跌，史炜的看法是既有施压的表示，也有机构非常恶劣的操作表现，“前期一批机构恶意打压股市，在证监会提出国有股停止减持以后，股市出现大盘涨停，其实就是庄家自己把前期用来打压的筹码又吸了回来。这种操作手段，对机构来说没有任何利益上的损害，却把一般中小投资者的视线混淆了。大家不知道证券市场是怎么回事，是中期反弹，还是短期反弹，其实这是不同利益主体之间的较量。”

　　如果说去年10月机构们的刻意砸盘，甚至以券商的破产以及社会问题相要挟，迫使管理层出手救市等诸多手段尚在明处而定性为“阳谋”，此次的破位下行则更像是一个“阴谋”。“虽然手法几乎相同，还是砸盘，但现在更加从容；因为没有了年关还款的压力，而且此次砸盘不仅是施压，更主要是吸筹等，即使国有股减持新方案出台不被市场接受，按照利空出尽的惯例，机构们反手做多也非常容易，因为手上有足够的筹码。”

　　我们注意到，史炜的推理与事实有吻合的地方。据本周南方与申万宣布已经完成“增资扩股”的报道表明，前期各大券商出清部分所持有的筹码，数量大体上与其增资规模相近，那么，后市当可乐观一点，看反弹的可能性很大。

　　周小川：“有市场就有博弈。”

　　前期，周小川撰文指出：“用动态的眼光来看，市场是能实现多赢的，多赢或双赢的说法，是从博弈论中来的，能否多赢取决于博弈的性质。”

　　既是博弈，就有输赢，周小川的文章中，描绘了一个理想化境界，而双输或多输同样存在，尤其是在一个庄家与机构比较多的市场。此前我们看到，自去年10月以来的所有政策，如暂停国有股减持、降低印花税、券商增资扩股条件放宽等，虽有许多理由，但救市的意图，一目了然。作为经常强调“不以股指作为监管目标”的证监会主席而言，已属不易。

　　我们认为，十年证券市场，基本完成了单纯为国有企业解困的使命，将更多转向于一个高效市场，高效首先要反应在质优与价廉。那么，国有股的减持是顺其自然。唯一的问题是，如果没有对手盘，则无论国有股以何种方式与价格减持，对一个市场而言，都将引发单边下跌。这是一场超大规模的“博奕”。

　　目前，在这场“大小猪”博奕之中，大猪已经“无牌可出”，降息无效，减税太难，再次叫停是冒天下大不违，如此这般，只能选择沉默，等待小猪的选择。

　　杨帆：“批判推倒重来。”

　　本周，“新左派”经济学家杨帆撰文建议“休市”，这是独门杀法。他指出：在股市上无法区别存量与增量，只要宣布新股全流通，大盘就一定暴跌。这类建议都是暗含同样的假设前提：整顿股市，与国际接轨，制度建设，变现国有股建立社会保障基金——所有这些好都是以股市崩盘为代价的。代价是什么？——股民帐面损失四五千亿，套牢两万多亿——中国居民的总存款是多少？不过74000亿。把其中最有购买力的3000万户套住，天知道谁去买房买车，中国的内需又如何启动？7%的增长率又如何保证？

　　杨帆不但账算得很精，他还认为，要保股市，“只有一个办法：政府让利，把国有股的一部分无偿或者低价配售给股民，在股票总额上不让股民在国有股流通过程中受损失，这样国有股减持就由利空变成特大利好，居民资金会大量入市，我们就可以在牛市中顺利解决许多问题，包括整顿、接轨、企业银行和创业板上市的问题。”

　　杨帆的判断是，由于“海龟”的加入，大盘的下跌变本加厉。海龟心狠手辣。一挥手就是“改革要牺牲一代人”，“工人是计划经济下的既得利益集团应该牺牲”，“股民是少数应该牺牲”，“战略产业不赚钱应该牺牲”。谁是多数？农民是多数。但是牺牲最大的就是农民。难道主张剥夺工人和股民的人能够为农民讲话吗？我看他们是为极少数人讲话，就是正在形成中的中国“官僚垄断买办资本”。

　　因此，杨帆主张充分发挥中国牛市潜力，在牛市中整顿股市，不能以数千万股民的财产为代价。政府实在不愿让利，可以采取“停牌整顿”的办法，反正也没有什么成交量，停牌半年，展开彻底的清查和辩论，也可以把所有问题搞干净，然后再开盘。就是不能崩盘，否则结果就是所有问题都解决不了，只被外国基金或者中国买办的资金“抄了大底”。某些“海龟”的用意也在这里。数千亿中国股民的财富，可以在短短几个月中被少数人吞没，这就是金融资本的厉害，内外勾结更厉害。

　　杨帆说：“买办资本利用加入WTO，整顿股市机会，人为制造崩盘，这就是目前发生的现实。这是中国改革的一次历史性挫折，后果将极其严重。”

　　董辅礽：“尽快拿出国有股减持方案。”

　　学界元老董辅礽在谈到股市暴跌时指出：股市暴跌对经济发展非常不利，不仅仅是投资者受到损失，而且对新股发行、企业融资，以及刺激消费都不是一件好事，应该引起高度重视。

　　针对人们议论较多的政府救市的问题，他认为，维护股市不是维护谁的问题，维护股市是在维护整个国家的利益，是维护经济发展的一种良好的前景，政府在这种状况下应该站出来。

　　董辅礽认为，股市下跌既有内在的原因，也有外部的原因。在正常情况下股市不至于这样，因为宏观经济是向好的，金融运行也是健康的。从内在原因看，前期股市已积累了太大的升幅，此外上市公司做假、业绩不佳等也动摇了投资者的信心。从外部的原因来看，一部分人对股市的阴暗面看得太多，不能正确评价股市出现的问题，影响了投资者的信心。其次，有关政策出台时相互之间没有协调好，没有充分考虑方方面面的因素。

　　实战派：“反弹将随时展开。”

　　股评专栏作者黄耿1月22日在《大公报》(香港)上分析说，事实上，内地股市近日基本上没有什么利淡消息，故这几个交易日的跌市应该说是有些不正常。“尽管大市已经跌破了一连串的支撑位，但此后的股市并不一定会真的就出现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应该说，不仅是黄耿，中国的实战派总体表现顽强，显示出极其凶悍的解盘风格，本周，实战派是赢家。

　　周明海询的潘敏立在1360点主张“买套”，杭州新希望在1400点主张“股市兴亡，股民有责”，同时，资深人士李幛哲两次撰文，强调“深入实际”、“坚定信心”，并坚持自主分析。他一再指出：“股指击穿1500点政策位，对投资者心理造成较大压力。但我们不要理会主力的诱空行为，我们要做的只是八个字：底部夯实，坚定信心！”

　　李幛哲说：许多人都在讨论国有股减持和非流通股流通对股市的影响，在此，我们暂时不更多地讨论这些问题，因为影响已经发生了。而当前最主要的问题是股市暴跌已经引起了多方的关注，对于今后中国股市的前景人们忧心忡忡。因此，有关管理部门必须重视并考虑政策对证券市场的负面影响，要充分保证有关政策从制订到出台的过程中尽量减少对市场的冲击，毕竟证券市场的信心一旦崩溃，是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恢复的。美国在911事件后采取了一系列手段稳定股市，今年是我国加入WTO的第一年，国内外经济形势尚有很多不定因素，我们没有理由让股市如此低迷，管理层应该尽快推出稳定股市的政策，保证股市不再出现深度下跌。

　　回顾并如实记录本周的股市，是我们的责任所在，可能在很多年后都是有意义的。问题是明摆着的，对于“如之何”，市场各方献计献策，已经把话说得如此推心置腑，如此不计前嫌。

　　但是股市，你听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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