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沙治理街头舞台有规则更有温度

法制日报--法制网

□ 基层社会治理写实

长沙市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管委会对表演类持证艺人进行现场考核。

长沙市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管委会对美术类持证艺人进行现场考核。

工作人员现场测试艺人表演的音量。

持证艺人为游客进行现场素描。

持证艺人妙佳在街头献唱。

摄影／刘希平 制图／高岳

◆ 真正的民间艺人值得鼓励不必赶来赶去

◆ 须在指定时间地点限定分贝内进行表演

◆ 出台管理办法常态化管理艺人街头表演

◆ 文艺活动与核准项目不符将被废止资格

□ 《法治周末》记者 刘希平

2月25日傍晚，湖南省长沙市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受超长阴雨天气的影响，初春的长沙，气温依旧在10℃上下徘徊。

在步行街黄兴广场附近的一棵银杏树下，一把吉他、一个麦克风，一个戴着眼镜的瘦高个男生正在唱歌。他叫王学文，是黄兴南路商业步行街首批街头持证表演的艺人之一。

当有些城市对街头艺人一刀切式地驱赶时，两年前，长沙市通过选拔持证上岗的形式，接纳他们中的优秀代表在黄兴南路商业步行街定点定时表演。

两年来，艺人在街头持证表演给这座城市带来了怎样的变化？长沙治理城市“街头舞台”的创新之举收效如何？《法制日报》记者来到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寻找答案。

理念之变

从四处驱赶到规范管理

来长沙之前，湘潭一些公园内、桥洞下、马路旁，曾是王学文的主要演出地点。

记者调查发现，街头民间艺人大概分为两类：一类以乞讨为主，被生计所迫，表演技能较低；另一类是以年轻群体为主的文艺爱好者，表演观赏性较强，他们往往以演唱、演奏乐器等为主，还有绘画和杂耍等。王学文属于第二类。

12年前，这位安徽小伙从老家来到湘潭读大学。即将毕业时，王学文开始了一边学习一边街头献艺的生活。

大学毕业后，王学文在湘潭一家传媒公司上班。2016年，这家传媒公司在长沙开设分公司，王学文便来到长沙。工作之余，他经常背着吉他和音箱继续自己的街头梦，而繁华的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则成为他表演的首选之地。

这条位于长沙市天心区黄兴南路的步行商业街，北起司门口，南到南门口，全长838米。这里有近万平方米的黄兴广场，商业总面积25万平方米，是集购物、休闲、娱乐、餐饮、文化及旅游等多项功能于一体的综合性场所。

王学文看重的是这里巨大的人流量——平时日均人流量10多万人，节假日日均人流量有时多达30多万人。

但王学文在步行街的第一场街头表演刚开始不久，便匆匆收场。

“那天我刚唱了几首歌，城管人员便来催我离开，我只好走了。”王学文说，他也理解城管队员对他的态度，因为当时长沙“一刀切”式地禁止民间艺人在步行街表演。

“黄兴南路步行街以前也像其他城市的步行街一样，禁止一切以个人行为且有经济收益的表演。”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管委会办公室主任杨波证实了王学文的说法。

但简单驱离收效并不理想。“执法队员将他们请开，他们又会赶去附近的坡子街，管理难度非常大。”天心区城管执法大队步行街中队中队长谈坚说

与城管人员进行联合执法过程中，杨波发现，有些民间艺人的表演很有水准，一定程度上，这种表演给步行街积累了人气。

“真正的民间艺术受到老百姓喜爱，也值得鼓励，何必将他们赶来赶去的。”杨波认为，对待民间艺人街头表演，应该疏堵结合、加强管理。

杨波调查发现，疏堵结合已有先例。此前，上海、广东深圳已率先试点规范管理城市艺人表演。由此，长沙走上规范管理民间艺人街头表演的创新之路。

毫不含糊

选拔程序严格犹如考试

2016年5月6日，长沙启动民间艺人持证上岗选拔活动，由长沙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长沙市黄兴南路步行商业街管理委员会办公室和长沙舜天文化传播公司联合主办，取名为长沙首届城市街头艺人甄选活动，不向参加者收取任何费用。

长沙舜天文化传播公司负责人杜雨珊说，为了给街头艺术表演工作者一个更贴切的称谓，他们特将街头艺人重新定义为街艺星秀。

选拔分为初试和复试，两场面试都通过的民间艺人，街艺星秀组委会颁发街艺星秀证和节目审核许可证。艺人必须持以上两证在指定时间、地点，在限定的分贝内进行表演，须遵守城市管理相关法律法规。证件有效期1年，1年后由专家组复核，决定是否继续发证。

“能够获得证书意味着以后可以在黄兴步行街名正言顺地表演了，不用再担心被驱赶。”通过朋友圈获悉城市街头艺人甄选活动的王学文，立即报了名。

此次街艺星秀甄选活动分为表演类和美术类。前者包括魔术、杂技、唱歌、跳舞、演奏、行为艺术（不得裸露身体演出）等；后者包括素描、漫画、地板画等。

活动一经媒体披露，立即引起众多民间艺人广泛关注。第一场活动报名人数达126人，而选拔的名额只有6人。

“很多民间艺人表演水平很高，我很有压力。”王学文现场唱了一首歌，本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能通过初选。

“6人里只有两个唱歌的，我可能不是唱得最好的，但我长得最好看。”王学文笑言。

和王学文一样，爱好绘画的陈国春也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报了名。

“7个报名者一起参与现场作画，6个评委只一个打分低于90分就会被淘汰。”当初的参选场景，陈国春记忆犹新。经过初试、复试后，陈国春成为第一批获准在步行街持证表演的6位民间艺人之一。

80后小伙李运秋参加的是2017年的选拔，顺利通过选拔的他和另外一个持证艺人组成了“铁桶乐队”，开始在街头表演。

杨波透露，在近两年时间里，经过几次选拔，这支持证表演的街头艺人队伍还在不断壮大。目前已有12位民间艺人，分别表演唱歌、街舞、绘画、乐器等才艺。

不能随意

街头表演纳入常态管理

春寒料峭。王学文拨动琴弦，一首《春风十里》缓缓吟唱出来，匆匆而过的行人中开始有人停下，没多久就围了几圈。

王学文拨动吉他的手指冻得通红，唱完一首歌，他便不停地来回搓手。这时，有围观市民给他送来护手霜和暖手宝。

给民间艺人街头表演发证后，如何才能规范管理，让这道风景线魅力长存，成了步行街管理方需要面对的现实问题。

为此，黄兴南路步行街管委会办公室等单位出台相关管理办法，将艺人街头表演纳入常态化管理。

按照规定，12位持证上岗的街头艺人必须在指定时间、地点、在限定的分贝内进行表演，遵守城市管理相关法律法规，需要在显著位置出示许可证，接受有关部门和人员的查验。

“我们表演的时间为每天17时至22时，每周五向主管单位预报下一周的表演计划，如果遇到因故不能按时表演的，我们会及时请假，由主管单位协调其他持证艺人表演。”王学文告诉记者，每天表演5个小时比较长，他一般是和另一位街舞艺人合作，“我上半场他下半场，或者我们俩的节目穿插进行”。

对于艺人们表演节目的内容，主管方经常派出工作人员暗访，如果发现艺人表演节目内容与参选时表演的不同，则要扣分。从事文艺活动与许可证核准项目不符，或者有擅自将活动许可证转供他人使用等行为的艺人，将被废止资格。

对于表演地点，主管方也作了严格规定。杨波透露，他们在黄兴南路步行街划定了4个表演点，艺人们不能私自调换表演地点。

“这4个表演点选择在宽敞的区域，这样不容易造成人员拥挤。”杨波说。

如果艺人们表演时所用音箱音量过大，势必扰民，因此，主管单位规定，艺人们表演时音箱声音不能超过95分贝。

黄兴南路步行街管委会专门购置了分贝测试仪，工作人员经常拿着仪器到现场测试。对于违反规定的艺人还有相关限制措施。每位艺人每年有9分，扣3分要停止表演一周，扣6分停止表演一个月，扣9分则吊销表演证。去年，有两名取得证件的艺人因为复核没过关，被停发证件。

长沙试点民间艺人在步行街持证表演的做法，引起法律界人士的关注。

湖南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黄捷认为，城市治理需要讲规则，但也要有温度。“街头艺人持证献艺，让城市展示了生机勃勃的一面，也让城市治理有规则更有温度。”

那么，如何才能保障艺人们节目的生命力？

“同一类节目表演久了，势必会出现审美疲劳。”黄捷建议，可以进一步完善艺人持证表演这一创新举措，条件成熟后向长沙橘子洲头等更多免费开放的景区或者公园推广。让民间艺人流动起来，节目内容才会更有生命力。

天心区委常委、区政法委书记黄文先认为，社会治理是一个庞大的工程，治理城市街头舞台就是其中一部分内容。

“天心区黄兴南路步行街试点的艺人持证表演，就是一项新尝试，其目的是在构建共治共建共享大格局的同时，让艺人感受到长沙的温度。”黄文先说。

□ 记者手记

曾几何时，在很多城市，街头艺人几乎天天在跟城管“打游击”。艺人们有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渴望得到城市的包容，拥有合法的表演舞台。

多位持证民间艺人坦言，如今在长沙黄兴南路步行街表演再也不担心被驱赶了。街头艺人持证表演，给了他们合法身份，体现出这座城市的温度和包容，让更多民间艺人获得展示空间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他们的谋生问题。

一座文明城市，既要讲规则，更需要温度。长沙正在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