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讴流行汉朝宫廷

□陈桥生

自汉高祖世陆贾通使南越后，史籍、考古中便不乏关于汉越间文化交往融合的记载佐证。明嘉靖黄佐《广东通志》卷五十一载：

张买，粤人也。父戊以越骑将军与华毋害从高帝起留，入汉，定三秦，有功未及封而死。买少善射知书，拜中大夫。孝惠帝时侍游苑池，鼓櫂能为越讴，时切规讽。

惠帝继位于汉高祖，也就是说，在陆贾第一次成功出使南越后，接踵而至便已见有越讴流行于汉朝宫廷之中的记载，汉越之间文化的交融已上升到官方层面，进入到朝廷君臣间的言语体系。

张买是西汉越骑将军张戊的儿子。张戊是广东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名将。秦末战乱时期,他带领南越子弟部队跟随刘邦转战南北,因为作战英勇,又有智谋,他和周勃、樊哙、灌婴、华毋害等人共同努力,为平定中原、统一中国立下了赫赫战功，然而未及封而身死。张买也并不对外言及父亲及其功勋，直到高后称制，才被封为南宫侯。至汉武帝世，有罪夺爵。

张买有乃父之风，善于骑射，又精于诗歌和音律，是广东历史上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诗人。张戊父子一个战功显赫，一个文才横溢，相继“正色立朝”，秉正不阿。光和（178年-183年）中，即东汉灵帝年间，羊城百姓建了一座“秉正祠”纪念他们，取“秉正不阿”之意。如今，秉正祠早已消失，仅留下“秉政（正）街”之名。

越讴是古越族人抒发情感的民歌，感情内容质朴，有着鲜明的地域特色，浓郁的生活气息。张戊的部队中应有不少南越子弟，他们长年在外征战，越讴自然成为他们最熟悉的乡音。在休憩时，在思乡时，在无意识中，应不难听到家乡小调的哼唱。那是他们思乡的方式。当然，让越讴野音进入朝廷之中，则自张买始。与秦汉大雅之堂的钟鼓之音大相径庭，越讴于生动活泼、轻松诙谐中有所规讽，让皇上有所领悟，这又与“劝百而讽一”的汉大赋有异曲同工之趣。

张买之后，约一百五六十年，到了汉成帝世。据《汉书·元后传》载，成都侯王商“穿长安城，引内沣水注第中大陂以行船，立羽盖，张周帷，辑濯越歌。”颜师古注曰：“辑与楫同，濯与棹同”。南越水网纵横密布，越讴亦相当普遍地产生、运用于水上生活，所以越讴的歌唱总是与鼓棹相连，一边划船，和着节奏，一边歌唱，这样的情景着实别有一番韵味，该也是汉朝的王公贵人们钟爱的原因所在吧。所以，王商是专门穿城引水以行船，为的就是要“辑濯越歌”，来一番人造水乡越讴行。

王商是汉成帝母亲王政君的兄弟，排行第五，也是新朝皇帝王莽的叔父。他在病中为避暑，遂穿城引水，辑濯越歌。为何？想来也是喜爱这生动诙谐的越歌，藉以排解病中的郁闷吧。“上幸商第，见穿城引水，意恨，内衔之，未言。”此举实在也太过分了，难怪惹得汉成帝衔恨不已。王商与越歌并无太多天然的瓜葛，亦如此钟情，可见当时王公贵人们对越歌的赏识，以及越歌在当时的汉朝宫廷之颇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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