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咸平“质疑”会否击跨中国家电业

　　本报记者 傅勇　　文章来源:经济参考报

　　在连续“炮轰”了海尔、TCL、格林柯尔家电三巨头之后，香港教授郎咸平在家电圈内可谓是“声名鹊起”。正当郎教授准备扩大战果，一个接一个地“叫板”中国更多的大企业时，一些经济学家开始对“郎氏质疑”发表了自己不同的看法，而如何看待中国家电企业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轨中所暴露出的不足和缺陷，也成为业界广为关注的焦点。

　　　　郎咸平：一人“叫板”三巨头

　　最近一段时间，因接二连三地“炮轰”中国知名企业，郎咸平在国内立刻拥有了极高的知名度。今年6月，郎咸平以保护中小股民利益为旗帜指出德隆系股市泡沫后，便得到了“郎监管”的美称，其后，在华晨汽车仰融案中以独立第三方的身份出现更是引人注目。如今，郎咸平的炮口又对准了国人引以为傲的家电业三巨头：海尔、TCL、格林柯尔。这些批评包括海尔成立职工持股会是“曲线MBO”，TCL的产权改革存在猫腻，格林柯尔是在“国退民进”的盛宴中狂欢。

　　海尔是中国家电业的骄傲，海尔的一举一动都吸引着国人或欣赏或质疑的目光，争议始终在坊间流传，而这次“引来”郎咸平质疑的是香港上市公司海尔中建的一则公告。

　　7月28日，香港上市公司海尔中建发布公告,称海尔中建将延期认购海尔集团所持有的飞马青岛公司35.5%的股权，其相关认股权行使日期将延长至2005年12月31日。这个平常的公告却引起了郎咸平的怀疑。7月31日，郎咸平抛出四条尖锐质问，矛头直指“海尔职工持股会”。

　　郎咸平认为，海尔此举是为了完成借壳和实现国有股权稀释，简单地说，海尔在搞“曲线MBO”，在打着“国退民进”的招牌侵吞国有资产。

　　与此同时，风头正劲的TCL也成了郎咸平“炮轰”的目标。2004年1月6日，TCL集团(资讯 行情 论坛)整体上市，总共融资额达到25亿元，TCL集团董事长李东生持有5.59%的股权，按照发行价，李东生身价达到6.1亿多元，成为TCL改制的最大受益者。

　　对于TCL的改制，市场上一片赞扬，认为它开创了国企改革的新模式，然而郎咸平认为，TCL2003年的财务指标矛盾重重。他在8月14日公开发表的《缺乏信托责任，中国股市最大的问题》一文中提出了“TCL的高净资产收益率何来、高风险低收益不合理、股票收益率低较合理”的三点疑问。郎咸平表示，回首TCL的历程就会发现，这实际是一个国有股权稀释的过程，进一步说，是以股权激励为招牌，以证券市场为渠道，使国有资产逐步流向个人的过程，也是TCL的管理层获取国有资产的过程。

　　紧接着，郎咸平把炮口对准了顾雏军和他的格林柯尔系。与海尔、TCL的身份不同，顾雏军的格林科尔是完完全全的私营企业，郎咸平指责顾雏军的“罪名”和张瑞敏、李东生同出一辙，即席卷“国家财富”。

　　近年来，格林柯尔在中国资本市场可谓长袖善舞，科龙、美菱、亚星客车(资讯 行情 论坛)、ST襄轴(资讯 行情 论坛)四家上市公司在不长的时间内相继被顾雏军纳入囊中，无论是科龙，还是美菱，其知名度都远远高于格林柯尔，顾雏军是借助了什么力量将其收入囊中？郎咸平认为，顾雏军号称动用的41亿元收购资金，实际的投入不过3亿元。顾雏军用“安营扎寨”、“乘虚而入”、“反客为主”、“投桃报李”、“洗个大澡”、“相貌迎人”、“借鸡生蛋”的“七板斧”巧取豪夺了大量国有资产，在“国退民进”中演绎了一个“民企神话”。

　　对郎咸平的质疑，家电三巨头也分别给予了回击。海尔方面称，“郎先生发表的文章是以‘海尔是国有企业’为前提的，众所周知，海尔不是国有企业”，而“海尔也没有任何违规违法行为”。8月21日，在上海举行的哈佛亚洲商业年会上，张瑞敏首次就郎咸平“炮轰事件”发表观点。张瑞敏表示，专家学者各有各的观点，难以做到一一回应，海尔“做好自己的事，不管别人怎么说”，而郎咸平的质疑，对海尔的发展、策略没有影响。

　　TCL也对郎咸平的“炮轰”做出了反应。8月18日，TCL董事会秘书陈华明在TCL集团举行的机构投资者见面会上指出，郎咸平关于TCL集团的财务分析有三个“不可比”：行业公司之间的财务数据不具可比性；整体上市的公司与非整体上市的公司之间不具可比性；非上市公司的数据与上市公司也不具可比性。而且毛利率、主营业务利润率与净资产收益率不存在直接的逻辑关系。TCL集团董事长李东生也表示，企业成功的战略不会只有一种，更为重要的是成功的路一定是企业自己经过不断探索、不懈的努力走出来的，而不是学者理论分析出来的。

　　相比海尔、TCL而言，格林柯尔的反应则更激烈一些。8月13日，顾雏军委托香港齐伯礼律师行给郎咸平发了一封律师函，指责郎咸平对格林柯尔构成了诽谤并提出了三项要求。

　　一时间，郎咸平教授就像一只无形的手罩住了整个家电业，谁会成为郎教授下一个“炮轰”目标，成了各大家电巨头共同关注的话题。由于郎教授提前透露了北大方正、清华紫光(资讯 行情 论坛)、三九集团和风头很足的民企南京斯威特和复星实业(资讯 行情 论坛)将成为其下一步的研究目标，使许多人松了一口气。

　　业界：“郎氏质疑”引发争议

　　“郎氏质疑”不仅遭到了所涉企业的回击，也在业界引起了争论。有人把郎咸平看作是一位“斗士”，希望中国出现更多的郎咸平，一些经济学家则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作为国际著名的金融专家，华东政法大学商学院的名誉院长汪康懋博士明确表示：“学者不能把企业家作为敌人”。汪康懋认为，郎咸平对我国企业家“职业经理人”的定位并将其比喻为企业“保姆”的说法有失偏颇。比如张瑞敏等一批人是靠实力和本事调用各种资源，从事的是把“茅草房”变成了“高楼大厦”的工作，他们应被视为“创业者”，而非“职业经理人”。而郎咸平这种言论会伤害到企业家，这种做法是不对的。

　　复旦经济学院副院长张军声称，郎咸平的做法已超出了学术研究的范畴，进入了市场范畴，这是不严谨的，是对企业的一种不负责任。张军表示，郎咸平做的是一种“案例分析”，是在有限的数据基础上作分析、推测，从而提出猜测和假说，“这种研究需要进一步深入企业内部去论证”。同时，张军指出，对于体制改革过程中的问题，我国的经济学者一直处于激烈的争论中，然而这种争论不适宜过早进入大众的视野。

　　对“郎氏质疑”中所提到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所副所长张文魁认为，关于国资流失的争议，涉及到对国资质量的判断以及对改制成本的支付。许多国企账面上有几亿国有资产，可能几千万元就卖掉了。其实，账面上的几个亿国资有相当部分可能是不良不实资产，在改制时大量“缩水”是完全正常的。而且改制时需要支付巨额的改制成本，大量的资产都在这个过程中被抵扣掉了。

　　国务院国有资产监督管理委员会所属职业经理研究中心副主任李开发也指出，郎咸平关于国企改革中资产严重流失的观点不符合事实。他认为，按照郎教授的理论，国有企业出售时操作要绝对公开才可以保持公正与透明，才能防止国有资产流失。然而企业在出售转让过程中，信息公开化是最大的禁忌，即使在西方发达国家，也没有几个企业在转让与兼并当中这样做。众所周知，日本的第一大银行与第四大银行合并，美国惠普公司与康柏公司合并，都是事后才公布，而且都没有完全公布企业兼并的细节。李开发认为，对国有资产采取相应处置是一个极其正常的事情。比如，一家服装企业生产丝绸围巾，原价是150元一条，大清仓时可能是5元一条。对这样的行为，我们都会认为这是企业盘活资产加快运转的经营之道，而没有人会认为是资产流失。

　　李开发表示，我们当然可以争议、讨论，但更重要的是要用企业的实践去检验理论，从而得出正确的认识。国企的改革之难常常是局外人难以想象的。我们常常置身于一个局部，没有很好换位思考，因此带来了许多国企改革资产严重流失的误会和误解。改革不仅需要伟大的理论家，更需要面对现实勇敢操盘的实干家，二者缺一不可。最好的途径是理论家与实干家结合起来，那么国企的改革则会无往而不胜。

　　另外，对郎咸平自称“孤军奋战”而经济学界“集体失语”的说法，经济学家也给予了回应。8月21日下午，在北京图书大厦一楼举行的《经济学家茶座》出版四周年读者见面会上，国资委研究中心宏观战略部部长、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博士后研究员赵晓说：“郎咸平说整个经济学界没有一个人出来公开支持他，那么他有没有向我们征询意见？他对海尔、格林柯尔集团的分析报告，都是首先对媒体公开的。”

　　家电业：一山放过一山拦

　　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在这场对垒战中，我们都应该警惕两个问题，其一就是国有资产的流失问题；其二则是别让学术研究成为中国企业竞争力提升的阻力。

　　不可否认，在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的过程中，一些企业利用体制不完善的漏洞，通过灰色途径敛聚了巨额财富，而在目前“国资撤出”的过程中，部分企业通过贱卖国有资产等形式掏空国有资产，这也是客观存在。其实，严格管理国有资产，防范国有资产流失一直是各级政府机关和国资管理部门工作的重点之一。

　　另外，在这场由郎咸平教授发起的大规模质疑中，我们还应警惕有些被经济学家认为超越了学术研究范畴的话语可能会对企业造成毁灭性伤害。

　　“郎氏质疑”主要涉及两大问题：企业的“原罪”问题和财务操作技巧问题。然而，任何一个企业都存在不同程度的“原罪”问题，如何看待、处理企业“原罪”问题这是一个世界性的难题。我国的企业改革并没有成熟的模式或方法，特别是我国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轨过程中发展起来的一批企业，基本上都存在不规范行为，无法准确界定资产属性等现象。而经济学家作为一个特殊的集体，对这些问题提出意见和建议本是一种正常的学术研究。不过，像“郎氏质疑”这种建立在媒体放大基础上的群体性质疑，却有可能对经过竞争生存下来的一批优秀的企业产生灾难性的影响。

　　股市是市场的一张晴雨表。在郎咸平的一阵“炮轰”过后，一直走势良好的家电类个股全线崩溃。继海信电器(资讯 行情 论坛)跌停后，老牌家电股四川长虹(资讯 行情 论坛)再告跌停，海尔、春兰等个股的跌幅也超过3%;分拆上市曾是郎氏炮轰对象之一的TCL，亦回落5.86%;而不幸成为郎氏下阶段研究目标的南京斯威特，其麾下的小天鹅(资讯 行情 论坛)、上海科技(资讯 行情 论坛)两家个股分别重挫9.61%与7.66%。

　　对此，有资深市场分析人士如此评论：“就像之前德隆危机爆发后，市场立即对民企上市公司产生质疑，造成复星实业等民企股价的暴跌。而近来郎咸平炮轰的一系列对象又多为家电企业，这无疑会滋生市场的恐慌气氛。”而这显然是大家所不愿意看到的。

　　中国家电业是一个市场发展最为成熟，竞争也最为激烈的行业，它的发展经历无疑将为中国的其它产业提供宝贵的经验。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更需要的是引导和交流。虽然中国的企业确实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如果不计后果地将其一棍子打死，这样的代价未免太过昂贵。

　　中国入世之后，成长能力是所有中国企业都面临的巨大考验。海尔首席执行官张瑞敏认为，中国加入WTO后两个“一体化”已经形成，一是国内外市场一体化，二是国内外竞争对手一体化。这两个“一体化”的变化使中国企业一下子面对了全球市场和全球竞争对手。正是在这样残酷的竞争中成长起来的海尔、TCL、格林柯尔等优势企业，撑起了中国家电业的一片天。很难想象，缺少了海尔、TCL、格林柯尔的中国家电业将会是怎样的一种情景。对此，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企业所副所长张文魁也表示，中国好不容易有几个像样的企业，有几个像样的企业家，他们有缺点，你可以发表批评性的评论，但不能通过所谓的“爆炸性”的东西来引起轰动，对企业进行打击。

　　对企业的成长过程，张瑞敏用了南宋诗人杨万里的一首诗来概括：“莫言下山便无难，赚得行人错喜欢。正入万山圈子里，一山放过一山拦。”他说：“干企业确实很难，就像这首诗的意境。不要说下了山就没有什么难题了，一点的成功或者一个阶段的成功都不要高兴得太早，企业发展也会不断产生新问题，而其成长过程是非常关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