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科学的发展观推进国有商业银行的信贷结构调整

　　——访中国农业银行行长杨明生

　　记者：杨行长，您好！非常高兴您能接受《中国金融》的专访。十六届三中全会提出，坚持以人为本，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我们注意到，农业银行近年来一直强调把“加快有效发展”作为本行的战略指导思想，特别是在近期，您又提出“一定要用科学发展观和正确政绩观指导农业银行的全面工作”。您能否为我们阐述一下这一理念？

　　杨明生：国有商业银行全面贯彻党的十六大和十六届三中全会精神，把思想和行动统一到中央的重大决策和要求上来，就一定要牢固树立科学的发展观和正确的政绩观，并自觉运用科学的发展观和正确的政绩观指导国有商业银行的各项工作。具体到农业银行，我们坚持把“加快有效发展”作为当前及今后一段时期的战略指导思想，是农业银行结合自身情况，运用科学发展观指导工作的具体实践。

　　大家知道，在国有商业银行中，农业银行困难多、包袱重，并与整个农村金融体制密切相关，因而综合改革难度最大，其改革与发展必须统筹考虑。在这个问题上，农业银行必须有一个准确的判断和认识，不能把综合改革简单理解为股份制改造和上市，要把注意力集中到加快有效发展、抓紧消化包袱、促进机制转换、提高风险管理水平上。只有这样，才能打好基础，创造条件，顺利推进农业银行的综合改革。加快有效发展，不是简单的规模扩张和不顾风险的冒进，而是在总量增长的同时，全面优化客户结构、区域结构和收入结构，不断完善风险控制体系，提高经营效益。因此，农业银行要树立全面、协调、可持续的发展观，就必须做到，加快发展要与外部经济环境相适应、与自身风险控制能力相适应、与产品创新和科技保障能力相适应、与员工队伍的数量和质量相适应。同时，农业银行还必须增强加快发展的紧迫感，通过加快发展逐步

　　消化历史包袱，赢得改革的主动权。

　　记者：在我国现阶段间接融资方式占绝对比重的投融资格局下，国有商业银行持有信贷市场的绝对份额，其对信贷总量的调控对于宏观经济来说举足轻重。您认为国有商业银行应如何运用科学发展观调控信贷规模，以促进国民经济良性运行？

　　杨明生：关于这个问题，我认为，国有商业银行各方面的思想首先要真正统一到党中央对当前经济形势的判断上来，这一点非常重要。目前，我国经济发展正处在一个重要关口。总的来看，包括今年第一季度在内，中国经济保持了持续较快的发展势头，宏观经济总体形势是好的。但是，当前经济运行中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矛盾和问题，如固定资产投资增势迅猛，投资结构不合理，部分行业和地区盲目投资和低水平重复建设相当严重，通货膨胀的压力逐步加大，货币信贷增速过快。

　　在2003年以来各金融机构贷款投放明显加速的环境下，农业银行信贷投放也出现了“高、快、猛”的增长势头，信贷投放总量偏大。比如说，今年第一季度我们新增贷款1617亿元，在四家国有商业银行中，农行信贷增量占比达到37.1%。深入分析全行贷款投放过快的原因，除了需求旺盛、其他行进行内部改革等外部因素外，相当一部分分行是出于当期利润及不良贷款考核的需要，锁定财务目标，倒算贷款计划的主观因素作用比较突出。上述问题，严重制约和影响了农业银行信贷业务的有效发展。解决这些问题，需要在发展的过程中予以实现。但是，我们必须清醒地认识到，加快发展应该是在总量增长的同时，全面提升质量和效益。当前我们特别要处理好规模与质量、速度与效益之间的关系，强化全局意识和风险意识，牢固树立科学的发展观和正确的业绩观，深化改革、完善机制、统筹兼顾、协调发展，努力实现“规模扩张型”发展方式向“质量效益型”发展方式的根本性转变。我们一定要适应国家经济调控政策的变化，适时调整信贷投放策略和信贷准入政策，优化信贷资源配置，强化信贷风险管理，切实防范经济结构调整可能带来的负面影响。

　　记者：当前，我国部分地区和行业盲目投资、低水平重复建设的不良趋势仍未得到有效遏制，而能源和部分原材料资源紧张，物价上涨趋势明显。在这种情况下，农业银行是否在考虑扩大信贷退出的范围和力度？

　　杨明生：这些情况已经引起了国家宏观经济管理部门的高度重视。国务院办公厅、银监会、人民银行相继下发文件部署商业银行开展对部分行业贷款的自查和对违规贷款的整改。在此情况下，国有商业银行严把信贷准入关，有计划、分步骤地从高风险区域、行业和客户中主动退出，既是优化银行自身信贷资产质量的要求，也是促进国民经济良性运行的必然选择。

　　从农行的情况看，全行对钢铁、电解铝、水泥、房地产和汽车等行业的贷款控制总体情况还是好的。特别是对电解铝行业，自农总行2002年下发《关于切实防范铝业信贷风险的通知》以后，全行停止了对新、扩建项目和技改项目的贷款，有效规避了信贷风险。但是，农行在信贷经营管理过程中，仍然存在不良贷款占比高、增量贷款质量较差、贷款增速快、信贷结构调整效果不理想等问题。

　　对此，农行党委高度重视，明确要求全行上下严把贷款准入关，加大客户退出力度。如要求全行对国家明令禁止、限制的产业和不符合国家行业标准的项目、低水平重复建设项目、“十五土小”企业以及不符合国家规定、违规批地和滥占耕地的各类开发区、大学城及土地开发项目，坚决不予贷款支持。在信贷退出的策略方面，要抓住经济增长的有利时机，有计划、分步骤地从高风险区域、行业和客户中主动退出。重点退出国家政策限制产业、行业和产品领域客户，生产能力、规模在国家规定要求以下的客户；主动退出投资过热、低水平重复建设严重的行业的潜在风险客户，处于劣势产业和行业中的一般客户。同时，要把客户退出和实施贷后管理工程紧密结合起来，增强客户退出的主动性和有效性。

　　记者：您认为，科学的信贷结构应该是怎样的一种模式？当前应怎样调整、优化国有商业银行的信贷结构？

　　杨明生：我觉得，一个科学的信贷结构没有固定的模式，但有两点必须把握住。第一，商业银行的信贷结构必须与国家宏观经济结构相适应，商业银行信贷结构调整要因势利导，与国家宏观经济结构的调整步调相一致。第二，商业银行贷款结构问题要着力解决好，特别是掌握好中长期贷款与短期贷款的比例，这很重要。中长期贷款增长快了，带动的投资项目将倒逼银行增加短期流动资金供给，造成经济中实际所需的短期资金不足。同时，这种局面将加剧商业银行资产负债期限错配，银行吸收的存款大部分是短期资金，如果都以中长期贷款贷出去，极易引发流动性危机。

　　目前，按照科学发展观的要求调整、优化商业银行的信贷结构包括很多方面，比如说，区域、行业、客户和产品结构都是银行信贷结构的重要内容，也是银行建立科学信贷结构的关键着力点。农业银行的信贷结构经过四年的调整已取得阶段性成果，2004年是实施农业银行信贷结构调整纲要的最后一年，农业银行将继续以客户结构调整为中心，从优化区域资源配置和优化行业、品种结构出发，狠抓信贷投放和退出管理，努力实现信贷结构调整纲要的目标。

　　具体来说，除了刚才讲到的一定要有选择地退出一些区域、行业和客户外，农业银行还要充分利用当前宏观经济持续向好的有利时机，实施区别对待的信贷策略，加强分类指导，确保新增贷款的高质量。抓好重点地区、重点行业、重点客户和重点项目的贷款投放是进一步优化农行信贷结构的关键。例如，要进一步促进长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和环渤海地区信贷业务的快速、良性发展，继续将大中城市和经济实力百强县作为信贷投放的重点。要加大对能源、电信、石油石化等重点行业，以及国家新开工的电力工程、大型煤炭基地、石油天然气及重要矿产资源、基础设施、交通干线和枢纽建设项目的信贷投放力度；要继续支持建立现代企业制度、收入来源稳定、资信程度高的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和大型优质房地产项目。要进一步拓展高价值个人客户的消费贷款业务；等等。

　　记者：调整农业银行的信贷结构，不能不提及农行的农业贷款。而党中央、国务院反复强调支持“三农”的重大战略意义，2004年的一号文件又首次把促进农民增收作为中央文件的主题，并明确了县域内金融机构服务“三农”的义务。我们还清楚地记得您曾经提到的“3个60%”，那么农贷对于农行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您如何看待农业银行新时期的农业信贷工作？

　　杨明生：当前，解决“三农”问题是全党工作的重中之重，是实践“三个代表”重要思想的基本要求，也是统筹城乡经济社会发展、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大任务。农业银行作为国有商业银行和农村金融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要支持、配合、服务好这个大局。做好农业产业化信贷、农村城镇化信贷和扶贫信贷工作，支持好县域经济发展，既是党中央、国务院赋予农业银行的重要任务，也符合农业银行发展的市场定位和目标取向。农村金融体制改革的不断深化，也给农业银行在县域经济中的地位与作用、生存与发展带来了巨大的竞争与挑战。农业银行有60%的机构、60%的人员、60%的主体信贷资产分布在县域，做好农业信贷工作，实现城乡业务联动发展，对搞活农业银行地、县两级行经营，稳定员工思想和队伍，促进农业银行的整体有效发展具有十分重要的意义。

　　农业银行要以战略眼光来看待新时期的农业信贷工作，紧紧围绕“创新与发展”主题，以促进银行增效和农民增收为目标，牢固树立现代商业银行经营理念，坚持商业化经营原则，努力从农业、农村的经济结构调整和发展中寻找市场，从国家“多予、少取、放活”的政策中寻找机遇，从农业银行的资源禀赋、比较优势和农村中高端市场中寻找业务结合点。如在目标市场的选择上，对区域目标市场要以县域经济为着力点，重点拓展全国百强县、各省十强县、大中城市的卫星城镇和中西部地区县城的中高端客户；对行业目标市场应围绕农业产业化、农村城镇化和信贷扶贫三大任务，突出支持科技含量高、市场前景好的现代农业、农产品加工业、农村物流业、城镇基础设施、旅游开发和科教文卫事业等；对企业(项目)目标市场要按照大中选优、小中选强的原则，重点支持综合收益高、比较优势大、竞争力强、能有效带动农民增收的企业和项目。同时，注重以优质项目和客户的资产业务，带动负债业务、中间业务的全面发展。总之，就是既要有效提升农业信贷业务的综合收益和对全行的贡献率，又要进一步发挥农业银行在解决“三农”问题中的积极作用。

　　记者：建立银行科学的信贷结构，完善基础的信贷管理和建立新型的信贷文化是其根本。我们知道，农业银行2000年开始实施“信贷新规则”后，发生了很大的改变，请您谈谈这方面的情况。

　　杨明生：你说的非常好。企业文化是企业核心竞争力之一，文化的再造是推动企业前进的原动力，从某种程度上讲，企业的竞争就是文化的竞争。企业最高层次的管理也是文化的管理，农业银行只有用先进健康的文化来管理，才能真正实现可持续发展，才能保持恒久的活力。作为经营货币的特殊企业，信贷文化是银行企业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它是银行在长期的信贷经营活动中形成的，信贷从业者普遍认可、共同遵守的信贷经营管理的价值理念和行为规范的总和。它既体现深邃的文化价值观念，也包含广泛、高层次的管理内容。它有三个核心要点：共同的规则、共同的价值理念、共同的习惯。近年来，我们一直致力于创新信贷管理制度，培育新型信贷文化，而着眼点就是要推行“信贷新规则”。

　　“信贷新规则”是我们2000年3月出台的规范信贷决策行为和经营行为的一系列文件，其基本机理是“横向平行制衡、纵向权限制约”，主要包括审贷部门分离制度、民主决策制度、主责任人制度和责任追究制度等八个方面，对农行信贷业务运作流程进行了再造，使整个流程更趋完善合理，基本建立了农业银行“三位一体”的信贷管理制度体系。经过这三年多来的努力，农业银行“信贷新规则”取得明显成效。

　　我认为，新规则是农业银行总结历史经验教训、应对金融同业竞争的必然选择，是农业银行向现代商业银行体制转轨时期规范信贷决策行为的制度安排，是农业银行信贷制度体系的基础。“信贷新规则”的实施，以体制促进决策行为的规范化，在很大程度上颠覆了农行传统的观念，代之以崭新的制度观念。新型信贷文化的核心在于在以人为本的基础上加入法的精神和硬性约束，即在信贷业务的运作过程中，实现以人为核心转变为以制度为核心，具体说就是人制定制度，制度管人，制度面前，人人平等。

　　我高兴地看到，经过这三年多的努力，农业银行初步形成了以管理制度化、经营规范化、审贷专业化为特征，以团结、协作、务实、敬业为核心，鼓励创新、强调效率、崇尚科学管理、重视人才培养的新型信贷文化雏形，以制度创新为特色的“信贷新规则”已深入人心，在促进业务发展、防范信贷风险等方面正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