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达集团的黑色黄金梦 | |||||||||
---|---|---|---|---|---|---|---|---|---|
http://finance.sina.com.cn 2005年11月21日 17:37 中国经济周刊 | |||||||||
★《中国经济周刊》记者 邹锡兰 ★陈奕彤/广东报道 2005年秋季广交会刚落下帷幕,东莞方达环宇环保有限公司副总经理胡昱就开始马不停蹄地忙碌起来。 因为公司的环保项目—废旧轮胎循环再利用处理设备在广交会上吸引了太多的眼球。
此时,胡昱的老板—东莞方达集团董事长麦校勋又是担忧又是兴奋。担忧是因为从2001年开始,他已经义无反顾地在这个项目上压了4000万元;兴奋是因为直觉告诉他,这可能曙光到来的预兆。 实际上,在今年的5月17日,当方达集团与俄罗斯特克诺进口贸易公司举行产品交接仪式,正式向俄罗斯出口成套智能型废旧轮胎再生设备的时候,麦校勋已经看到了些许希望。 业内对于那次“交接”的评价是—“我国第一套智能型废旧轮胎再生设备成功地挺进了国际市场”。 黑色污染—全世界的难题 人类常常无法驾驭人类文明的产物,而那些被称为“黑色污染”的废旧轮胎就是这样一类东西。 或堆、或烧、或埋,或者用来填海,即使美日等发达国家也找不到处理废旧轮胎的好办法。在发达国家的城市交接处往往能找到这样一类地方:成堆的轮胎犹如绵延不断的黑山,在阳光下散发出些许腐败的气味,老鼠乱窜,蚊虫滋生—这就是废旧轮胎堆放场。 据了解,在美国每处理一条废旧轮胎的补贴是3-5美元。葡萄牙每吨的价码是70欧元。即使这样还是无法抑制人类制造废旧轮胎的速度。一组数据是,全世界废旧轮胎已积存30亿条,并以每年约10亿条的速度增长。 中国的情况同样不能乐观。2004年我国轮胎产量达到2.39亿条居世界第二,而今年产生的废旧轮胎已超过1.12亿条,约320万吨。 一个事实是,我国并没有像发达国家那样的官方废旧轮胎堆放场。相当一部分废旧轮胎堆放在农民自家的小炼油厂里。 “两个砖砌的窑炉炉火正旺,对着上面的土制锅炉加热,两根6米多高的烟囱直冒黑烟,炼制出来的重油就顺着一条长长的塑料管流入锈迹斑斑的油罐。炼油的时候冒出的烟很高,且臭味熏人。”这是国内一家农民私人炼油厂炼油的场景。 据称,像这样的小炼油厂,每天要烧近百只废旧轮胎,一昼夜可炼一吨多油。油的主要去向是销往农村。一些经常使用这种油的农民经常为手扶拖拉机的油嘴堵塞而烦恼。 有资料显示,我国废旧轮胎目前主要用于三个方面:其一是旧轮胎翻新再利用。其二是废旧轮胎生产胶粉与再生胶。其三是将废轮胎用于生产农用鞋底、建筑用灰桶、猪食槽等低技术的粗放产品。再就是近年来刚兴起的有一些农民非法用废轮胎炼油等。 虽然早在1999年,国家已严令禁止利用废旧轮胎土法炼油以及使用此类燃油。但据业内人士估计,农民用轮胎非法炼油占据了废旧轮胎处理的50%以上。 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麦校勋说,正是上述原因坚定了他进军废旧轮胎处理行业的决心。1999年,他决定一试。 中国轮胎翻修利用协会会长姜治云介绍,目前世界对废旧轮胎再生处理的技术有四种:一是液氮冷冻法,二是油浸处理法,三是爆破粉碎处理法,四是常温处理法。液氮冷冻法、油浸法及爆破粉碎法由于成本高,加之会产生二次环境污染而不能推广运用,而常温法则代表了未来废旧轮胎处理的趋势。 1999年,听说澳大利亚有不错的废旧轮胎处理设备,麦校勋决定去碰一下运气。但购买一套设备需要4000-5000万元,而年处理量只有几千吨。更糟糕的是,“产品变性,根本用不了。”麦校勋告诉《中国经济周刊》。 就在这个时候,北京某研究机构研制出一种废旧轮胎处理技术。2000年麦校勋按照“对方出技术,方达集团出资金”的合作方式签下了协议,还拿出820万元购买了全套设备—主要采用化学浸泡法。 “药水非常贵,8000元/吨,总成本就达到4000元/吨。”搞技术出身的东莞市方达环宇环保科技有限公司副总经理邓裕潮称,“理论上可行,实际没有办法工业化。” 这种情况维持了一年。2001年方达集团无奈之下与该公司终止合作。1000多万元的投入只买了一个教训。 由于国内外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成功案例,不少朋友认为,一个民营企业搞废旧轮胎再生,就像制造“永动机”那样—不可能。 “但总不能半途而废吧。”麦校勋还是义无反顾。 2001年,方达集团自己组织了一批人马开始整理资料着手研究废旧轮胎的常温处理法。“我们也到处请专家。”按照方达集团副总裁李圣杰的说法:“专才、歪才都用上了。” 据《中国经济周刊》了解,常温处理法的工艺思路并不复杂:轮胎清洗、切块—将钢丝和纤维分离—再研磨成30目左右的胶粉。但是在实践过程中却不那么容易。特别是研磨技术。由于要求研磨颗粒的直径很小,而橡胶的燃烧点非常低,在机械刀具的飞速运动之下,橡胶块极容易起火。 “一起火就宣告失败,耗费了3、4年,投资了4000万元,先后失败了100多次。”邓裕潮对《中国经济周刊》坦言,“简直就是撞南墙嘛!” 每一次失败,研究人员都要对研磨机刀片的形状、个数、厚薄、材料重新推敲。 2004年10月份,“南墙”终于被麦校勋撞倒了。 方达集团废旧轮胎循环再利用处理设备有了雏形。中国石油和化学工业协会以专家评审的形式对这套设备进行了鉴定,并在2004年10月28日获得批准认为这项技术具有世界领先水平,其中有橡胶研磨机、气流分选机、橡胶中碎机、细型碎粒机、双磨盘研磨机已获得国家实用新型专利。 同年,方达集团与华南理工大学机械工程学院权威专家合作,实现了自动化和机器的性能逐渐稳定。2004年底第一套装置年产量达到3000吨。2005年初,方达集团带有智能化控制系统万吨生产线基本成熟。 目前,方达集团已经成功申请和正在申报的专利技术多达15项,其中常温粉碎生产精细橡胶粉的方法正在向PCT(国际知识产权组织)申请专利保护。 黑色污染变“黄金” 2005年春季广交会上,俄罗斯人向方达集团热情地挥舞着小旗。 由于俄罗斯天气严寒,如果得不到即时处理,废旧轮胎几乎要像化石一样永久存放下去,这是一个可怕的后果。为此,俄罗斯特克诺进口贸易公司受政府委托采购废旧轮胎处理设备。 他们去了德国、美国和东南亚,在中国也考察了几个厂子,最后在广交会看到了方达的产品。俄罗斯人说,方达的生产线非常实用,价格也公道。5月,这家俄罗斯公司定了三套设备:一套3000吨生产线,两套万吨生产线,总标的额在2000万元。 由于天然橡胶是一种重要的战略物资,目前各国都在寻找天然橡胶的替代品。其中,胶粉是大多数国家公认的可部分替代天然橡胶的再生资源。 李圣杰向《中国经济周刊》介绍说,胶粉除了可用于轮胎等橡胶制品生产外,在改性沥青铺设高等级公路、铁路和地铁轨枕垫、运动场跑道、防漏防渗材料、建筑行业、橡塑制品等领域都有着广泛的市场。同时,精细胶粉的应用在许多新的应用领域正在不断开发,如草坪建设、体育运动场铺设,塑料改性、水泥改性等。其中铺设高等级公路的用途已经被业内外人士关注。 交通部北京公路科学研究所博士、副研究员王旭东认为:“在公路工程中应用废旧轮胎橡胶粉的意义在于,既解决了社会环保问题,又改善路面使用性能和降低工程造价。” 从我国对胶粉的需求来看,到2010年,需求量预计在35万吨左右,将比2004年增长10倍。 特别是道路胶粉改性沥青的推广应用,交通部已完成了西部大开发项目,即在四川、贵州、广东、河北、吉林铺了胶粉改性沥青试验路段;在城市道路方面、北京、上海、天津也铺了试验路段。北京将胶粉改性沥青道路作为迎奥运项目的重点工程之一。同时,国家发改委已将废旧轮胎的利用作为“十一五”国家重点支持项目。 看起来,整个行业的希望就在眼前,而所谓“黑色污染”,其实只是放错了地方的黄金。 不能不说的尴尬 其实,按照预期,方达集团只搞深加工,不打算卖设备。而现实总是个令人沮丧的,如今深加工只占方达集团的一小部分业务收入。 据了解,方达集团所有的研发均靠自有资金完成。唯一从政府获得的支持是东莞经贸委的20万补贴。 姜治云会长认为:“现在国内利用废旧轮胎生产胶粉的技术是成熟的,但因为国家缺乏鼓励性政策,整个行业生存环境一直不乐观。” 方达集团曾派专人去汽车修理厂和废品收购站挨家挨户的收购废旧轮胎。但粗略翻新和土法炼油将废旧轮胎价格炒到了900-1000元/吨。 “高的时候1100元/吨”,而市场上胶粉售价在1700-2000元/吨。利润太薄了,搞不好连成本都回不来。”李圣杰说。 而在欧美发达国家,处理旧轮胎非但不用支付费用,还能从政府获得一定的补贴,根据当地法律,粗略的翻新和土法炼油是被绝对禁止的。而我国废旧轮胎的回收利用还没有一部正规的管理法规,回收体系尚未建立。 “也曾经想过从国外进口废旧轮胎原料。”李圣杰说,“但这好像是不允许的。” 国家质量监督检验检疫总局检验监管司刘世远处长说,到目前为止,中国还没有法律或相关文件明确规定旧轮胎是否可以进口,因此,作为执法者在实际工作中将面临着巨大的挑战。 “去国外办厂?目前就更不可能了。”李圣杰说。虽然有华商表示愿意协助方达集团在美国设厂,但因为集团资金及人才问题,方达只能把这个计划后置。 为了缓解资金压力,麦校勋和他的下属们决定卖设备—有的整体出售,有的分开出售。 秋季广交会结束后,方达集团的研磨机、气流分选机、中碎机、细型碎粒机将分别以每台几十万的价格卖出,以回笼部分资金。而与华南理工大学共同研制成功的胶粉快速脱硫专利技术也早已经以850万的价给卖给了安徽普华集团公司。 “目前只能生存第一。”麦校勋说,“这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