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玉书：推进东西部地区互动合作

　　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　推进东西部地区互动合作

　　——访国务院西部地区开发领导小组办公室副主任曹玉书

　　-　本刊记者　林铁钢

　　记者：感谢您接受《中国金融》杂志的采访。首先请您介绍一下推动中国经济协调发展，东西部互动合作的背景与沿革。

　　曹玉书：就让我们从“东西互动”的正式提出开始谈吧。2003年3月18日，刚刚当选的国务院总理温家宝在人民大会堂答记者问时，把新一届政府在五年任期内的施政纲领概括为24个字：城乡协调、东西互动、内外交流、上下结合、远近兼顾、松紧适度。温家宝总理这样解释“东西互动”：“东部地区要抓住机遇，加快发展，有条件的地方率先实现现代化。要把老工业基地的改组、改造和振兴摆在更加突出的位置。继续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可以说“东西互动”是温总理当时对中国经济整体框架的新思考。

　　目前，社会各个方面，包括中央和地方政府都很关心东西互动问题。从经济学来讲，东西互动是一个区域发展的概念。东西互动既包括东部沿海地区和西部地区之间的互动与合作，也包括东部地区和中部地区的互动与合作，还包括中部地区和西部地区，乃至与东北地区的互动与合作。具体来讲，东西互动是指以企业为主体，按照市场规则，发挥地区的比较优势，打破行政区划，东部沿海地区到西部地区或西部地区到东部地区投资兴业，或是通过生产要素的跨行政区域流动，实现合作共赢，优化全国的生产力布局。

　　东西互动也是一个历史性的概念，在计划经济体制条件下，全国是一盘棋，生产要素和社会财富都可以通过计划的办法和“一平二调”的途径去解决，所以现在讲的东西互动与那个时候不能同日而语。

　　东西部的合作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改革开放前。在计划经济年代，生产力布局、产业结构安排是全国统筹考虑的，计划性强，但效率低，尤其是企业缺乏活力。第二阶段是改革开放之初，20世纪80年代邓小平同志提出两个大局的战略思想，促进了东西合作的发展。当时的特点是西部地区支持东部地区优先发展。第三个阶段是20世纪90年代。东部地区发展起来之后，反过来又支持西部地区的发展，这个阶段的东西互动，最主要的特点就是东部地区对西部地区一些公益性的、无偿的对口支援，讲政治、讲大局、讲奉献，以社会效益为主。第四个阶段是国家提出西部大开发战略以来，东西互动被赋予了新的含义，固然包括东部地区对西部地区的无偿对口支援，但是更主要的是按照市场机制，以企业作为互动的主体来进行合作，以各自的比较优势，共享社会分工的利益，实现双赢，或者是多赢。

　　新阶段东西互动的特点有：一是以企业为主体，充分发挥企业的作用，具体事情更多地由企业决定。二是以要素市场为基础。不是把西部的资源划拨给东部、把东西部企业强行拉郎配，不是搞一平二调，而是按照价值规律，按照企业合作的效益去谋求共赢。三是企业互利共赢。互利共赢是指东部地区企业要有钱赚、要讲利益；而西部地区要创造条件、提供原材料，东西部企业按照市场规律合作。四是政府推动。政府制定政策，提供信息加以指引，在东西互动的过程中，为企业发展积极地创造条件。

　　记者：党的十七大提出要“推动区域经济协调发展”。您认为加强东西部互动具有怎样的战略意义。

　　曹玉书：第一，推进东西互动是实施“两个大局”战略构想、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必然选择。1988年，邓小平同志提出“两个大局”的战略构想，指出：“沿海地区要加快对外开放，使这个拥有两亿人口的广大地带较快地先发展起来，从而带动内地的发展，这是一个事关大局的问题。内地要顾全这个大局。反过来，发展到一定的时候，又要求沿海拿出更多的力量来帮助内地发展，这也是个大局。那时沿海也要顾全这个大局。”经过近30年的改革开放，东部沿海地区经济社会发展取得了巨大成就，有了相当的积累，有必要也有条件拿出更多的力量帮助内地发展。

　　推进东西互动，是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的重要举措。科学发展观提出必须坚持“五个统筹”，其中，“统筹区域发展”是一个重要内容，对中国经济的发展具有重要意义。一是我国东西部地区之间存在的差距是值得高度重视和需要着力解决的。从经济总量看，目前东部地区人均GDP是西部地区的2.2倍，比改革开放之前增加0.5个百分点。1999年，东部地区人均GDP为10732元，西部地区为4302 元；2006年，东部为26875元，西部为10894元。7年多来，东西部地区差距由6430元扩大到15981元，增加近150%。从人均收入水平看，目前东部地区城镇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和农村居民人均纯收入都是西部地区的1.5倍，比改革开放之前分别增加 0.5个和0.4个百分点。从基本公共服务水平看，东西部地区差距很大，例如，西部地区参加社会养老保险人数覆盖率不到5%，仅为东部的十分之一。解决东西部地区之间的差距问题，需要多方采取措施。各地区各种经济主体按照市场规则促使生产要素跨行政区域流动，是新形势下解决区域发展差距的一个重要途径。二是制约中国经济发展的一个体制性因素是投资与消费关系的失衡问题。一直以来，中国投资增长速度过快，消费增长不尽如人意，消费对国民经济的贡献还不理想。只有消费扩大了，投资保持一定增速，净出口保持一定的水平，在三驾马车的协调带动下，中国经济才能保持稳定发展。而要扩大消费，很重要的市场在于农村地区，在于广大的西部地区。这些市场启动起来，全国的消费市场才能有效启动，这对于中国经济又好又快的发展至关重要。三是中国要更好地发展，必须处理好经济发展与社会进步的关系。西部地区由于经济不发达，影响到很多社会问题的解决。比如民族问题，既是政治问题，也是经济问题，经济的发展是解决民族问题的保证。再比如边境问题，经济发展有助于边境地区的安宁。

　　第二，推进东西互动，是适应产业转移趋势、优化经济布局的重要举措。产业转移是世界经济发展的趋势，也是我国经济发展到目前阶段遇到的现实问题。东部地区的一些企业要继续发展，不仅受到土地紧张、劳动力价格上涨的影响，而且原材料产地在西部地区、很大一部分市场也在西部地区。这些企业想再发展，向西部地区转移是必然的。这种转移，是东西部地区双赢的选择。从东部地区讲，企业面临的不仅是国内的竞争，而且更重要的是国际竞争。要想在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必须把自身做大做强，这就需要突破发展条件的束缚。把新上的项目放在西部地区，用其积累增强原有企业的核心竞争力，再以其新技术提升新上项目的水平，以形成良性循环，从而实现东部地区越来越强。从西部地区讲，承接东部地区的产业转移，引进先进的技术、理念、管理经验，不仅能有效扩大经济增长规模，而且还会加快提升发展的质量和效益。从整个国家讲，东西互动，必将促进全国统一市场的完善，优化整个生产力布局和经济结构，提高国家整体竞争力。

　　东西互动也包括西部地区有条件的企业到东部投资兴业，包括西部地区的农民工到东部就业。通过这种互动，可以实现东西部地区之间更深入更广泛的合作，解决东部地区劳动力不足等问题，使西部地区更好地引进东部发达地区的好的理念和做法。

　　第三，推进东西互动，是打破资源瓶颈约束、实现可持续发展的迫切要求。我国人口众多，土地资源短缺，特别是东部地区，建设用地相当紧张，已成为约束未来发展的重要因素，加强东西互动是解决资源约束瓶颈的必然途径，主要表现在：一是我国土地资源短缺。东部地区建设用地紧张，而西部地区后备土地资源丰富。甘肃省土地面积42万平方公里，居全国第七位，目前尚有28700万亩未利用土地，其中可开发利用的有1126万亩。二是能源安全存在隐患。我国石油、天然气资源不足，人均剩余探明可采储量仅为世界平均水平的7.72%和7.07%。西部地区油气资源丰富：新疆的石油资源量208亿吨，占全国陆地资源量的30%；天然气资源量10万亿立方米，占全国的34%。三是部分矿产资源对外依存度高。国际公认的工业化过程中不可缺少的45种矿产资源，我国的人均占有量不到世界平均水平的一半。而对于矿产开发，西部地区有潜力。甘肃省已探明储量的矿产有92种，保有储量居全国第一位的有镍、钴、硒、铂族金属等10种，居全国前五位的有34种。新疆已发现矿产 138种，居全国首位的有5种，居全国前10位的有43种。内蒙古矿产资源丰富，现已发现各类矿产134种，其中有67种矿产保有储量居全国前10位，31种居前3位。

　　第四，推进东西互动，是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增强发展的内在动力的必由之路。中国要完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体制，必须构建全国统一的大市场。东西互动有利于打破区域行政壁垒，有利于促进体制机制创新，有利于增强企业内生力量，有利于推进行政体制改革。

　　记者：请您谈谈实施西部大开发以来东西互动取得的进展与成效。

　　曹玉书：第一，东西互动规模不断扩大。据初步统计，2000～2007年上半年，东部地区到西部地区投资经营的企业累计20多万家，投资总额已超过1.5万亿元。其中，上海、浙江的企业在西部地区的实际投资总额均超过1000亿元，分别为1700 亿元和1300亿元。

　　第二，东西互动的领域不断拓宽，涵盖了基础设施建设、生态建设、资源开发利用、特色产业发展、技术交流合作、人才培训培养、扩大对外开放等。如浙江奥康集团到重庆建设壁山鞋业园区，浙江大学MPA和中国西部发展研究院的合作等。

　　第三，企业开始成为东西合作的主体。2000年之前，我国东西合作主要表现为东部支持西部，投资主体主要是地方政府和大型国有企业。2000年以来，东部地区企业纷纷西进，并逐渐成为东部地区参与和支持西部大开发的主力军。从投资形式看，主要有以下几种：一是设立营销机构，整合完善企业布局；二是与西部地区企业合资、合作，间接进入西部地区市场；三是兼并、收购及直接投资设厂，参与西部地区国企改革和产业布局的调整，实现企业的低成本快速扩张。如山东省就有300多家企业通过收购、兼并、参股、控股、技术入股等形式，在西部地区兴办合作项目1200多个，投资700多亿元。从企业所有制看，也呈现多元化的局面，不仅有国有企业，还有集体、民营、“三资”、股份制等企业。

　　第四，互惠互利开始成为东西合作的主要形式。过去以政府为主体的东西合作，主要是对口支援和对口帮扶，东部地区向西部地区提供无偿援助。近年来，随着企业逐渐成为东西合作的主体，企业的投资和经营活动开始融入对口支援与对口帮扶过程中。在实施政府援助的同时，东部地区各级地方政府积极组织引导企业到对口帮扶地区去投资创业，通过对口帮扶为企业投资经营创造条件，反过来，又通过企业的投资经营活动巩固和拓展对口帮扶的成果，收效显著。

　　记者：您认为当前东西部互动中还存在哪些问题,如何认识和解决这些问题？

　　曹玉书：首先，是思想观念问题。从西部地区看，主要是观念陈旧、落后，尤其是市场观念差。如西部省区有的地方把企业投资参与经济合作当作扶贫行为，忽视了企业的商业经营特性和应有的权益，常常使得企业勉为其难。在考虑与东部企业的合作时，普遍存在重投资轻技术、重项目轻管理、重设备轻教育和人才培养的倾向，往往希望企业把资金投到建房造楼、盖工厂上，而不重视企业对技术、管理等软件的投入。从东部地区看，主要表现在有的部门和基层单位对企业西进的意义和作用认识不足，认为西部大开发是国家和西部地区的事，与东部关系不大；是政府部门的事，与企业关系不大；西部地区条件太差，企业去了根本赚不到钱，投资西部等于拿钱打水漂；企业西进就意味着大量的财富流失，会影响当地的经济实力和发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