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手记:直选不是唯一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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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finance.sina.com.cn 2004年07月28日 17:35 21世纪经济报道 | |||||||||
本报记者 何忠平 康 庄 成都报道 新都位于成都市北郊,这里也是明代宰相杨廷和、清代思想家费密、现代著名作家艾芜的故乡。2002年第一天,它结束了约1800年的“县史”,成为成都市的一个区。 记者在对新都区长达半年的关注之后,最近一个月,又七赴新都采访调查,深入到
在一次次的交涉沟通中,李仲彬终于答应深谈,而在此之前,通过各方面的调查和大量的材料,我们已经略约知道这个改革推行者的丰富故事,接下来的,只是要得到他的印证。 与一些媒体曾爆炒过的长治、宿迁相比,新都无疑正进行着一场对制度有着贡献的实验。虽有人说,这场实验还是人治力量大于法治力量,是区委乃至更高层在推动着…… 但不容回避的是,就如哈耶克所说,秩序不是设计的结果,而是行动的结果。中国的社会转型,其真正的起点在于行动者的出现——新都、李仲彬,正是这样的例子。 在争议背后 木兰镇中国第一例镇党委书记直选完毕,“直选书记”刘刚毅事后总结了竞选心得。 他表示自己感受到了包括认识、责任、监督和对象等四个方面的变化,其中他感到最深刻的一点就是,“直选书记”经过了更多的“阳光”过程,接受了更多的“曝光”过程,通过了更多的“过滤”过程,受到的监督渠道更多、角度更广、压力更大。 更重要的是,通过公推直选,刘刚毅坦承“自我监督在无形中迅速增强”。 同样参加镇党委书记直选的新民镇副镇长谭小琳,虽然是带着“试一试”和“展示自己”的初衷去参加竞选的,最终竞选失败,但她事后还是分析了落选因素。 实地调查时间不够,谭小琳认为这导致准备不充分——从报名到竞职演讲,前后仅3天,其中实地调查2天,集中询问半天,其余时间为在有关人员陪同下调查。 演讲是一种好的方式,但演讲水平并不能代表全部。于是她提出建议,可否在演讲之前,加一些其他综合测试;另外作为女性,谭小琳认为被男性认同、被社会承认的难度较大,尤其是在政治、经济领域。她观察到,到会参加投票的党员中,男性占了绝大多数。 “注定这是一次艰辛又痛苦的实验。”李仲彬毫不隐讳地告诉记者。因为争议从来就没有停止过,一直裹协在新都这么多年来的基层民主推进的全过程中。 因为直选,新都一位中学老师曾毫不留情地当面指责李仲彬,“你再整下去,要把新都搞垮!”而通过写信、发电子邮件批评指责他的,更是家常便饭——今年春节上班第一天,一位中层干部便给他送去了一首打油诗:“仲彬书记讲得好,落到实处有多少……” 但令李仲彬感到欣慰的是,新都民主土壤现在培养得还不错,他坚信新都模式两三年后就可推出,“模式不能推广,那有啥意义?有些东西搞科研可以,但我们不能搞科研啊”。 这让人不由想起了四川遂宁市步云乡1998年岁末进行的一场秘密试验:直选乡长。 成都大学的法学讲师王怡观察到,“直选乡长”谭晓秋——也正是上级领导慧眼看中的人选。但由于直选突破了现有选举法,全国人大常委会对步云乡长直选明确表态不予支持——这也直接致使了那场实质以人事制度改革为目标的试验,至今身份仍未明朗。 2001年底,谭任期届满,步云采取“变通办法”又进行了第二次“直选”:地方政府先直接选举“乡长候选人”,然后上报市委组织部批准,再由乡人大投票选举。 结果,如第一次直选,谭晓秋再次成为乡长。但有谁能知道,这么多年来,号称“中国第一直选乡长”的谭——在这场农村政治改革试验中所承受的超重负荷。 由于并不存在竞选上一级政府职位的可能性,王怡注意到,作为“不合法”直选试验产物的谭,在现行干部体制内调动升迁的管道就被堵住了。尤其是第二次选举——将直接选举、间接选举和组织人事制度结合起来,更使谭在任何一个方向上似乎都失去了升迁可能。 最近几年来,谭的同事中升官的升官,调任的调任,甚至当年在他手下竞选落败的村干部,现今的职位都已在他之上,而谭——成了整个遂宁官场中的一个异类。 直选虽然在新都成了一种流行和必须,但步云面临的许多问题在新都也同样存在。 现象与本质 应新都区政协主席罗时武邀请,今年4月,区委组织部副部长吴斌曾撰文指出:在新都领导干部目前不可能全部实行直选,这就必须有干部的正常交流和调配。而由普通党员和广大群众直选出的领导干部,他们的提拔、交流和调配又如何处理呢? 谭晓秋两次竞选成功,除他个人工作能力很强外,据学者调查,另一个原因是步云乡近几年搞基础建设“负债累累”,有人表示,谭晓秋走了,那谁愿意来承担债务? 针对新都实验,木兰镇前党委书记黄建华认为,现任书记基础好威信高,领导放心群众愿留,本是一件好事,但因为直选也易造成问题:该调走的调不了,该进的进不去。 不仅如此,新都的直选实验还带来了一些新问题—— 镇党委书记实行“公推直选”,乡镇的其他班子成员怎么产生?如果采取组织任命,党委书记和其他班子成员之间的关系又如何处理?如果也采取直选,其他成员又对谁负责? 吴斌还提出了自己的担心:为了得民心,直选出来的党委书记在个别地方可能会对下负责多、对上负责少,党的路线、方针、政策的贯彻执行将会受到一定影响。 新都实验是一个漫长过程。因为直选不是唯一,它也具有一定的局限性。 《党章》、《选举工作条例》、《干部任用条例》等党内规章对于地方组织和基层组织的选举、领导干部的任职条件和资格等方面的严格规定,使得直选受到较大的限制。吴斌认为,在更大范围内推行“公推直选”,还需要得到制度上的配套支持。 再则,农村党员结构不合理,老党员比例较大,而老党员在经济活动中的地位又在逐渐弱化,他们的代表性、先进性在经济高速发展、社会快速进步的今天已不能得到充分体现。 以记者曾调查过的木兰镇为例,共有党员785人,平均年龄54.2岁。其中55岁以上的有405人,其中60岁以上的278人;从学历构成来看,初中以下文化竟高达701人。 除此之外,直选必然带来自我宣传、拉选票、贿选等的界定和区分,必然要对参选者进行监督和约束——但在这方面,吴斌认为还是一个非常薄弱的环节。 有些问题李仲彬看得很明白,有些问题似乎他并不急着解决。 对于直选干部的交流、调配,他的解决思路是,直选干部原则上只干一届,干得好的就由区委直接上调;没能上调的,则继续参加下一届的“公推直选”。 只要不许诺、不搞贿选等,在村支书直选中怎么拉选票,他表示“都认同”。 铺垫的代价 事实上,不断改革和完善的党内选举制度,是一种比较成熟的符合中国国情的选举制度——要在选举制度上作较大的改革和调整,特别是要在县以上的党内选举上进行重大改革,显然,还需要作更多的探索、实践和积累更多的经验。 要把新都模式在短时间内复制并推广开来,目前条件似乎也并未全具。因为各地经济和社会的发展不平衡,党员和群众的政治参与意识也还参差不齐…… 在木兰镇党委书记直选时,记者了解到,为了保证党员出席率,公推直选的整个过程光会务补助费就花了1万多元,由木兰镇入不敷出的财政支出。 比如到会的农民党员根据签字,每人发10元的误工费。而在镇政府黑板报上,记者看到去年1-10月木兰镇的财政收入只有320万元,而财政支出却达到了345万元。 但另外一方面,新都直选对农村基层党组织的血液更新,起到了不可忽视的加速作用。 因为参加直选有“门槛”设置,第一必须是党员,第二年龄和文化上都有具体要求。可以说,新都的直选对农村基层党组织中的领头人,进行了一次悄无声息的结构“换代”。 而且据记者了解,在新都申请加入党组织的尤其是年轻人变多了,更踊跃了。 “刚开始,也有人怀疑我们在做秀”,李仲彬告诉记者,“现在你看看,一个村支书直选最多有7人参加竞争,这个场面很激烈啊,根本用不着动员”。 296个村支书直选完毕,有一个直选村支书最近因为没有兑现选前承诺——公开财务,党员们正在联名要求罢免他。据了解,全区村里的党员大会、支部大会现在也是经常开了。 直选村支书,李仲彬认为主要就是解决了村务、财务公开和干部腐败、作风问题;中小学校长直选主要解决了教育腐败,“通过直选,有很多层面上的东西可以迎刃而解”。 今年7月准备召开的干部民主评测与去年8月的相比,又有了很大的不同。 据透露,今年除“好”、“中”、“差”三个选项外,还增加了“弃权”项——这不是一个简单的选项,如果“弃权”票多了,李仲彬认为这就说明干部还没有与群众打成一片。 去年8月干部民主评测,李仲彬的“作风民主”项得票最差,其中有个原因就是当时没有“弃权”项,而规定是——每张评测票必须要打1个以上的“差”,否则视为废票。 那新都为什么要先进行村支书而不是村主任的直选呢?一名官员告诉记者,这一切都是为了加强共产党领导和党组织建设,“接下来,区委可能会鼓励村支书兼任村主任”。 如果李仲彬离开新都,“阳光政府”这些做法还能行得通吗?继任者会不会“开倒车”? 李仲彬似乎信心十足,他认为群众拥护不拥护,是一件事是否能做长远的关键。应该说,建立“阳光政府”已在新都区形成了一种氛围,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这种认可的具体表现是:只要局长、镇长们稍有超越权利或做了不公正、不公开、不公平的事情,就会有群众站出来说,你这个不符合“阳光政府”的做法。 有一次李仲彬下乡去一个小学考察,刚进校门,学生们就叫了起来,“李仲彬来了,李仲彬来了”。“他们没叫我李书记,这是一种进步啊”,李仲彬平静地告诉记者。 相关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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