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康猫私教们无法提现 是恶意刷单还是庞氏骗局？

　　“健康猫”上无法提现的私教们

位于广州市天河区的健康猫运动生活馆已被查封。资料图

“健康猫”正常的成单模式。资料图

　　刷单成为此类案件中将本金和利息结合起来的关键。刷单可能构成一种保本付息行为，从而将私教的角色变成了投资人

　　法治周末记者 宋媛媛

　　曾经在健身界风靡一时的O2O平台“健康猫”是非不断。

　　因在“健康猫”平台的账户突然无法提现，上万名来自全国体育院校的教师、在校或毕业学生向警方报案。8月27日，广州市公安局新闻办公室通报称，已对“健康猫”平台所属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进行立案侦查。

　　值得一提的是，据多位受害者反映，加入“健康猫”之后，他们并没有真正给学员上过课，只是靠注册其他账号购买自己课程（即刷单）来获取平台奖励的高额补贴，而这种刷单理财是被平台所鼓励的。

　　究竟是用户恶意刷单，还是平台故意设置“庞氏骗局”请君入瓮？O2O平台缘何摇身一变成为刷单理财平台？

　　有专家分析指出，靠“烧钱补贴用户”做推广，与私教签订排他协议独占教师资源以实现线下垄断，在资本层面寻求融资、上市，最终实现盈利，是很多O2O平台理想化的“成功”模式。但后续资金不足、恶意刷单泛滥、诚信受质疑等问题，也成为悬在这些O2O平台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馅饼”还是“陷阱”

　　陈武是北京某体育学院大四的学生，3年前，刚一入学的他就接触到了“健康猫”APP。

　　本想做健康私教为自己赚些零花钱，但经过师兄们的指点，陈武发现了更大的“商机”：用其他手机注册“健康猫”平台账户后，购买自己在平台发布的私教课程。“一单就能补贴2%”，这种“手法”让陈武拿回课时费的同时还能得到相应的补贴。

　　尝到甜头的陈武，开始不断加大投资。他陆续投入了近两百万元。

　　陈武的“健康猫”私教后台显示，不到两年时间，通过投入本金循环刷单，累计获得的补贴高达近90万元。

　　但是好景不长，从今年5月份开始，账户无法提现，陈武联系平台负责人，也没有得到任何说法。

　　不仅是陈武，进入到6月份，很多私教都发现无法提现。

　　对于用户无法提现的问题，8月初，“健康猫”曾回应用户，“系统升级进入联调阶段，公司将在6月内结束调试”。

　　“平台先是说财务系统需要调试、银行接口有问题，此后又说公司要境外IPO，理由一直在变，不变的是无法提现。”陈武等用户焦急等待两个多月后，并未等来“健康猫”的提现通知，反而却收到了“健康猫”举报用户恶意“刷单”的一纸“立案通知书”。

　　8月中旬，“健康猫”推送的一则系统公告称：“自今年3月以来，遇到部分用户涉嫌恶性刷单，公司已于2018年8月1日向广州市天河公安分局报案，8月2日获得广州市天河公安分局正式立案。”

　　“我们明明是受害者，怎么成了诈骗犯了？”“健康猫”的这一举动，让陈武等私教很是气愤。

　　“刷单是因为‘健康猫’的怂恿。”私教们连连为自己“喊冤”。一位私教告诉记者，有些“健康猫”的负责人在微信群里，以完成任务量和提升业绩的名义暗示私教们刷单，并诱导其贷款以购买课程。尤其是今年年初，“健康猫”宣称要上市冲业绩，做C轮融资：“‘大象哥’（“健康猫”平台创始人杨骅力的昵称）还在微信群里号召大家刷单，他说作为任何一个即将准备IPO的企业来说，每个季度最后一个月，都是业绩的冲刺月，他希望我们都发挥作用。”

　　所谓的业绩，是邀请新人成为“健康猫”的私教，或课程被更多人购买就可以获得的津贴，并根据邀请人数的不同，分为小、中、大队长等几个不同等级。

　　“其实‘健康猫’平台管理上也存在很大漏洞。”一位刚刚离职的“健康猫”员工云林（化名）透露，有的私教甚至一天授课200节，用户评价还非常高，更不可思议的是学员注册地在广州，而选择的私教课程却在北京，相距几千公里，一对一“线下教学”如何进行不得而知。

　　“另外，APP平台上的信息非常混乱，用户使用体验差，怎么会有人来约课呢？平台上真实的用户非常少，基本上是私教自己刷单。”云林补充说。

　　商业模式不明确或存风险

　　无法提现的私教们不断向“健康猫”平台讨要说法。最终，针对私教用户被冻结的金额将如何退回的问题，“健康猫”给出了5种退款方案。例如，其中的“全现金模式”退款方式称，每个私教的30%的现金分两批支付，每6个月返还一次，而剩余70%的款项在3年内支付。而且要求私教在相关平台发布情况声明，且立下“不唆使、挑拨其他人发表对公司的不当言论”的保证，否则私教则要向公司方交出“获取补贴总额的3倍违约金”。

　　面对“不平等条约”，感觉被“套路”的“健康猫”平台私教们纷纷向公安机关报案。

　　8月27日，广州市公安局新闻办公室通报称：“根据群众举报和公安机关调查，广州市公安局天河区分局对广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健康猫’平台的运营方）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进行立案侦查，该公司法定代表人杨某等9名犯罪嫌疑人已被抓获。”

　　截至记者发稿前，记者多次拨打“健康猫”的运营主体广州大象健康科技有限公司以及其大股东广州大象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的联系电话，均无人接听。记者也在手机下载了“健康猫”APP程序，但下载成功后却一直无法进入程序，虽已连接无线网络，但程序界面总显示“网络繁忙”无法连接。

　　纵观“健康猫”的发展历程，除了课程补贴吸能引私教投资外，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其他业务板块并没有为其启动“造血机能”。

　　其线上电商则开设于2015年年底，据一位知情者透露，其电商业务也存在着刷单现象，逐渐沦为了私教刷单套取补贴的工具。

　　“精武门”格斗赛事是“健康猫”在2016年从上海精武体育总会拿到相关名称的授权，进而开办的赛事。为此，“健康猫”还举办了一场联名阿里体育和李连杰的发布会，但后期三方合作未能继续。

　　2017年，“健康猫”推出了线下的生活馆，要求每家门店需要完成每月业绩保底额约5万元。实际上，很多店面的收入远远不足以维持上交的保底额。但开设生活馆的私教比其他私教多一单0.5%的补贴。因此，很多开生活馆的私教每月会拿出多挣的补贴去交生活馆的保底额，以获得更多的补贴。

　　截至记者发稿时，记者拨打了位于广州、上海、武汉等多家“健康猫”运动生活馆的联系电话，均无人接听或无法接通。

　　6月，大象科技宣布完成了三轮融资。有知情者透露，三轮融资主体均有私教“身影”。

　　对此，互联网分析师葛甲指出：“如果有商业模式承诺高回报，而只需要刷单、走账就可以挣钱，而刷单行为并没有为对方创造价值，就非常危险。因为人一多，项目就有了滚动资金，用后来的补贴给先到的，资金越多公司跑路的可能性越大。”

　　成也“补贴”败也“补贴”

　　“‘烧钱补贴’难免会成为维系O2O平台与私教关系的关键纽带。”一位业内人士指出，由于教育形式具有粘性特征，学员与私教双方一旦达成协议，很可能会抛开平台私下约课，造成平台师资流失，因此很多平台都采用补贴的形式。

　　但由于同质化竞争激烈、平台功能趋同、恶意刷单等因素，高补贴给平台带来资金断裂、甚至是平台“跑路”的几率也在增加。

　　法治周末记者注意到，早在2016年前后，私教O2O平台就曾出现过集体“阵亡”。“聚智堂”“老师来了”是彼时私教平台“崩盘”典型代表。

　　记者梳理发现，近期除了“健康猫”外，仍有不少约课APP变身成为了可以“刷单”赚钱的理财平台。

　　今年8月初，一个名为“学训宝”的O2O教育平台被用户（教师）曝光。多名用户称，从6月下旬起，平台上的课程费和补贴均无法提取，负责人目前去向不明。

　　据了解，“学训宝”的运营模式与“健康猫”类似，线上约课、线上线下授课，平台根据课程质量给予私教相应补贴。该平台在短短半年时间有超1万名教师加入，在试运营阶段就有50万学员注册。

　　但不少私教用户坦言，为了获取平台给予的补贴（初期补贴高达15%一周提现），通过开设学员账号投资购买自己的课程。

　　8月5日，创立不满一年的“学训宝”突然宣布停止所有用户课时费的正常提取，并通知用户到武汉开会。在会上“学训宝”要求用户签订合同。合同约定，允许用户提现账号中课时费的20%，剩下的80%扣押作公司发展所用。公司按照比例给予用户一定补贴，合同一年后可提现。

　　然而，一些用户签订完合同之后却发现，“学训宝”又陆续以“技术升级”“账户被冻结”等理由迟迟不肯履行到账用户课时费20%的合同条款。

　　法治周末记者在“学训宝”APP界面的“问答”栏里注意到，截至9月9日，语文、美术、舞蹈、数学等十几名私教仍在平台上发声明讨要被“冻结”的资金。

　　因“烧钱”高额返利出问题的平台还有“窝窝到家”。从4月11日到7月2日，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这个O2O平台迅速走完了“高利返现”吸纳用户，关闭平台、负责人失联、人去楼空的“跑路”轨迹。

　　对此，广东广强律师事务所非法集资犯罪辩护与研究中心秘书长曾杰告诉记者，以“健康猫”为代表的这类案件，警方多以平台所属公司涉嫌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立案。该罪名最典型的行为模式就是存在保本付息承诺，集资人承诺在一定期限内偿付本金和利息给投资人，但最终却无法履行，使被害人的钱款遭受损失。

　　“刷单成为此类案件中将本金和利息结合起来的关键。刷单可能构成一种保本付息行为，从而将私教的角色变成了投资人。”曾杰进一步指出，“若要以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论处，其主观要求集资人是故意的。在此类案件中，如果要认定其构成非法吸收公众存款罪，需要明确平台方对于刷单行为是明知且放任、甚至是鼓励的，使平台成为一个‘有进有出’的资金池，因此，平台公司是否知情成为关键。”

责任编辑：李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