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伏“专利战”狼烟四起，但不应成为巨头的“挥刀互砍”

作者 | 韩成功

编辑 |杨亦

光伏行业的专利纷争狼烟四起，大有战事全面升级之势。

华夏能源网（公众号hxny3060）注意到，7月19日，光伏组件龙头晶澳科技在欧洲专利法院，对中国另一家光伏组件企业正泰新能的多家欧洲子公司，提起了专利侵权诉讼。

一直以来，晶澳在行业内都是低调行事，在历次行业论战中都是不站队、不惹事，如今也开打“专利战”，让很多行业人士都直呼大感意外。

实际上，不仅仅是晶澳，今年以来从组件龙头隆基绿能、晶科能源、天合光能、阿特斯，到电池片龙头通威股份、爱旭股份、江苏润阳，硅片龙头TCL中环，逆变器龙头阳光电源、锦浪科技，设备厂商奥特维、中节能太阳能等，均出现在专利侵权诉讼中，专利战已经成为了光伏行业的普遍现象。

过往，光伏专业厂商们凭实力征战中国市场，历经多年野蛮生长，卷产能、卷价格、卷技术、卷服务……，把能卷的都卷完之后，现在终于卷到了专利。这从另一方面来看，也表明光伏企业对技术专利、知识产权的重视在加强，对于保护创新、促进技术进步是好事情。

但对那些深陷专利诉讼，尤其是此前以“拿来主义”扩张甚至以不正当手段窃取技术的企业来说，就不会很好受。随着竞争白热化，专利会是有力的竞争“武器”，相关诉讼肯定会越来越多。

专利诉讼在明显变化

在技术密集型行业，企业间的专利纷争十分常见。光伏行业在经历了此前的不太重视后，专利诉讼在显著增多。

北京炜衡律师事务所能源行业专业律师王小菊对此感受非常明显。她对华夏能源网表示：以往的光伏专利纠纷多存在于国外企业与国内企业之间，现在则出现了更多国内企业之间的纠纷。

回顾光伏专利纷争过往，由于知识产权意识不强，此前中国光伏企业往往都处于被告位置。

例如，2019年，韩华向多地法院起诉隆基绿能、天合光能、晶科能源等侵犯其专利权。在经历数年的拉扯后，这场纠纷中多数起诉案以和解告终。

另一个频繁提起专利诉讼的是Maxeon。这家总部位于新加坡的光伏企业，曾先后对通威股份、阿特斯和爱旭股份开战。最近的消息是今年5月，荷兰海牙地方法院发布判决结果，Maxeon对爱旭的诉讼不成立，爱旭并未侵犯其专利。

值得一提的是，中国光伏企业TCL中环是Maxeon的参股公司。TCL中环还于近日表示将控股Maxeon。近几年，Maxeon业绩持续下降。也因此，Maxeon被质疑是靠专利诉讼来“牟利”，因此被行业人士扣上了“专利流氓”的帽子。

近两年以来，光伏专利诉讼出现“分水岭”，诉讼主体在悄然发生变化。

今年首开专利“阻击战”的是天合光能。5月，天合光能起诉润阳专利侵权，并在美国成功立案；6月，天合光能与中清光伏、中清国投的专利纠纷案开庭。另外，天合光能还对阿特斯提起诉讼，并因此导致阿特斯出口货物被海关扣查。

此外，光伏设备厂商奥特维起诉中节能太阳能镇江公司专利侵权案，也将于8月28日开庭。

此外，光伏专利诉讼的另一个变化是，正从聚焦于BC技术领域，扩散到其他的技术和环节。

天合、阿特斯、晶澳、正泰新能等涉及的均是TOPCon技术，奥特维为光伏设备的龙头企业，其诉讼方向为新型实用专利。此外，去年发生的专利案件中，还出现过逆变器企业阳光电源、锦浪科技的身影。

对此，王小菊表示，随着行业内卷、技术创新和企业知识产权意识的增强，预计未来光伏专利纠纷将持续增多。

并非都是“两败俱伤”

去年下半年至今，光伏行业竞争日趋白热化，而行业的洗牌何时结束尚是问号。在此背景下，光伏企业们把能“卷”的都“卷”了。卷产能、卷价格、卷技术、卷服务，现在又卷到专利。

因此有业内人士认为：行业洗牌不结束，专利纠纷就不会“消停”！

不过，更应该看到专利战背后的积极一面。通过专利诉讼等方式加强专利保护，有助于发挥专利价值，保护技术创新，帮助企业突破内卷。

技术专利保护，对企业竞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隆基绿能总裁李振国此前在接受华夏能源网采访时曾表示，技术专利是企业“护城河”的重要组成部分。

李振国介绍，隆基的技术护城河包括三个圈层，第一个圈层便是专利的申请。李振国还进一步表示，为加强包括专利在内的“护城河”的建设，隆基花费了大量时间和精力，不惜让企业走“慢”些。

而在爱旭股份董事长陈刚看来，“没有知识产权的沉淀，就没有资格上牌桌。”在谈及ABC电池时，陈刚表示，爱旭拥有完整自主知识产权，不存在所谓的专利侵犯。此外，截至2024年5月31日，爱旭已累计申请专利2100项，围绕ABC技术申请专利430项，已获得授权专利1220项。

另外，实际上专利诉讼也并非都是两败俱伤，在加深专利“护城河”的同时光伏企业也探索出了新的盈利点。

今年1月，掌握TOPCon专利数量最多的晶科能源，对外宣布收取TOPCon技术专利许可使用费。晶科表示，已有一家全球前十大组件厂商以及一家全球前五大电池厂商向晶科支付了专利许可使用费。

北京炜衡律师事务所专利领域专业律师杨颖介绍，除了专利许可使用费外，专利资源的有效利用还有多种途径，包括技术合作、专利交叉许可、专利池、专利标准化、专利融资等。

晶科能源副总裁钱晶日前也表示，晶科正在“通过授权使用、交叉许可、专利池等方式，尽量避免陷入两败俱伤、耗时耗力的专利战。”

华夏能源网注意到，持续多年的韩华与隆基专利纠纷，最终也是以专利交叉许可形式达成和解。去年5月11日，隆基绿能宣布与韩华达成了一项专利交叉许可协议。这一合作让双方都能在全球范围内合法使用对方的相关专利技术，实现了互利共赢。

针对近期晶澳与正泰新能的专利纠纷，杨颖认为，结果如何尚存变数，要看晶澳的专利能否经得起“专利无效”的考验，以及是否有充分的侵权证据。如此，双方或许最终以专利交叉许可或其他方式达成和解，亦未可知。

专利保护不能“跑偏”

知识产权保护的缺失，导致了创新者利益受损。以前光伏行业很多都是“拿来主义”，新技术短时间内就被复制，行业整体产能快速膨胀，才有了现在的产能过剩。

行业大佬们对此深恶痛绝。李振国此前就表示，TOPCon产能过剩，就缘自“对知识产权的不尊重”。“一项技术突破后，迅速成为业内公知，然后在两年内产能迅速增加。本来是一个领先的技术，直接就干过剩了。”

天合光能董事长高纪凡日前也强烈批判专利侵权行为，“如果知识产权没有得到有效保护，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大行其道，将会打击投资几十亿乃至上百亿的从事技术创新和研发的企业。如果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不能得到严惩，就不可能走出‘以创新为导向’的高质量发展之路。”

国家主管部门也高度关注这一问题。

7月初，工信部对《光伏制造行业规范条件(2024年本)》、《光伏制造行业规范公告管理办法（2024年本）》 征求意见稿公开征求意见，首次将知识产权纳入其中。工信部指出，鼓励企业加强知识产权开发、应用和保护，按照《企业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要求》(GB/T29490)，建立完善的知识产权合规管理体系。

政策层面希望行业重视专利保护，以促进技术创新和行业走向成熟。然而，有业内人士担忧，目前愈演愈烈的专利战，最终或无法得到政策预期效果，反而变成光伏龙头互砍，演变为新的“内卷”。

实际上，“保护创新”之外，行业的可持续发展也需要技术适当地扩散。关键技术逐步走向开源和共享，才能带来整体行业成本的下降。

李振国在谈到BC技术“护城河”的建立时，也同时承认技术扩散的趋势不可阻挡，“我觉得几年以后在行业内扩散，也是必然的事。”

那么，该如何在保护创新和开源共享间取得平衡？

杨颖建议，企业可以进行专利战略分层，识别并保护企业的核心专利资产，同时识别适合共享的非核心专利。对核心专利进行严格保护，非核心专利可考虑开放共享。

“此外，参与行业标准制定，将技术转化为行业标准，以及与其他企业进行技术合作，都可以让企业既开放技术，又树立竞争优势。”杨颖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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