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斑狼疮，盯上她们与周海媚

12月12日晚间9点，周海媚工作室发布消息称，周海媚因病抢救无效，于12月11日去世。

图源：微博@周海媚工作室

周海媚是著名中国香港女演员，曾出演《义不容情》《倚天屠龙记》等多部经典作品，有“最美周芷若”之称。

古装造型的周海媚

去世前5日，周海媚刚度过其57岁的生日，在一片哀悼声中，她疑似罹患的“红斑狼疮”也一同登上热搜。

有媒体报道称，周海媚曾于1998年因红斑狼疮停止拍摄，生前长期受到困扰。尽管圈内人士杨恭如、田启文都曾透露周海媚患有红斑狼疮，周海媚方面则表示自己有“不寻常的炎症”和“天生血小板偏低”。

不止周海媚，迈克尔·杰克逊、Lady Gaga都曾患有红斑狼疮并与其长期共存。

中国患有红斑狼疮的人数并不少。在#周海媚去世#话题一条相关微博下，聚集了许多红斑狼疮女性患者，她们相互安慰、鼓励，表示“每个人病情不一样，不要过度担心”。

图源：微博评论区

然而，目前我国仅批准两款SLE生物制剂，即贝利尤单抗（商品名：贝力腾）和泰它西普（商品名：泰爱）。不过，我国药企如恒瑞医药、石药集团、君实生物等积极布局SLE药物，自主研发出多款SLE新药。

由于红斑狼疮具有高度“变异性”，不同的患者会有各自不同的症状。因此，红斑狼疮堪称创新药研发的“黑洞”。

那么，具有研发难度“炼狱”级别的红斑狼疮，到底是什么？

盯上年轻女性的蝴蝶红纹

周海媚的逝世，将红斑狼疮推向了公众关注的焦点。

在故事里，红斑狼疮往往是“罕见绝症”般的存在。创作于上世纪末的网络小说《第一次的亲密接触》中，女主角“轻舞飞扬”就因身患红斑狼疮去世。

但在现实生活中，红斑狼疮离人们并不遥远。美国歌手赛琳娜·戈麦斯、Lady Gaga都曾公开表示确诊红斑狼疮或者表现出疑似症状。

2017年9月，赛琳娜（右）在社交媒体上透露因红斑狼疮复发，自己的器官衰竭并接受了肾脏移植手术，她从小的挚友向她捐助了自己的一个肾

红斑狼疮确实曾一度令人闻风丧胆，上世纪50年代，系统性红斑狼疮（SLE）患者的5年生存率只有50%—60%。但到了今天，红斑狼疮的症状可以通过治疗得到有效控制，红斑狼疮患者10年生存率已达到80%以上。

红斑狼疮以明显的面部症状为人熟知，患者常在脸颊出现蝴蝶翅膀般的红斑，像被狼咬伤一样。人们跨越了数千年，才认识到红斑狼疮不只是面部损伤，而是自身免疫系统攻击的结果。

如今人们已经认识到，红斑狼疮是一种自身免疫性疾病，即因某种紊乱，免疫系统反过来攻击人体的健康组织。因为红斑狼疮的症状取决于哪些身体系统受到攻击，因此不存在两例完全相同的病例。

除了蝴蝶样红斑之外，红斑狼疮的体征与症状亦多种多样，从关节疼痛、发热、胸闷气短，到遇冷或紧张时手指脚趾发白发蓝、精神错乱与记忆力衰退，都可能由红斑狼疮所致。

正是由于这些症状与其他疾病相似，红斑狼疮往往一开始很难诊断。

肾脏是红斑狼疮患者常见的受损器官。国内SLE患者中，约40%—60%的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起病初即伴有肾脏损害，17%-25%的狼疮性肾炎患者可进展为终末期肾病（尿毒症）。肾衰竭是红斑狼疮患者死亡的主要原因。

红斑狼疮充满了不确定性，其症状可能突然出现，病情可能轻微可能严重，可能暂时也可能永久。

全球著名非营利性医疗机构梅奥诊所发布的红斑狼疮指南中记载：“大多数狼疮患者会经历轻度病情，其特点是体征和症状在一段时间内加剧，之后会出现改善，甚至完全消失一段时间。”

红斑狼疮的病因较为复杂，中南大学湘雅二医院的陆前进、赵明教授发表的综述认为，红斑狼疮的病发是遗传、环境与表观遗传改变相互作用的结果。有研究表明，SLE的发病风险遗传贡献43.9%、环境贡献56.1%。

对于有相关遗传倾向的人群来说，日照都有诱发红斑狼疮的风险。除此之外，药物、感染、吸烟、大气污染等等，也是可能引起红斑狼疮的环境因素。

红斑狼疮的病因较为复杂

通常认为，年轻女性更有可能患上红斑狼疮。目前，中国约有109万系统性红斑狼疮患者，以15—45岁的中青年女性为主，育龄期女性是高发人群，发病率比同龄男性高9—13倍。

与其他自身免疫性疾病患者一样，红斑狼疮患者也总是暴露于更大的风险之中。有数据表明，SLE患者感染流感病毒的病死率为普通人群的5倍；妇女患者流产的风险也会增加。

“我们吃药只是为了保命，我想活着”

“能活一天是一天”，23岁的女孩叶欣向盐财经记者表示，自己清楚地记着去年11月26日进ICU的日子，“甚至当时连遗言都写好了”。

叶欣的“抗狼史”已有5年时间，自18岁患上系统性红斑狼疮之后，她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红斑狼疮有非常多的种类，与会显露在脸上的盘状红斑狼疮不同。系统性红斑狼疮并不会影响外貌，而是会影响其他器官。

在正式确诊前，叶欣莫名发烧了有一年左右的时间，四五线小城市的医疗水平有限，她一度被医生误诊为肺炎与支原体感染。

直到转诊省会的大医院，叶欣才知晓自己原来患的是系统性红斑狼疮。拿到确诊书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未来将面对多少困难。

某些种类的红斑狼疮还会引发甲状腺疾病、心脏病以及肾脏疾病等/creakyjoints.org

“那时还是年纪小”，叶欣笑着向记者说。在确诊红斑狼疮的这一年里，她经历了高考、丧母、治病等无数艰辛的时刻。

因着每月复诊几乎都要去医院挂号检查需花费1000多元的缘故，父亲把她视作“拖油瓶”。靠着亲戚的接济与自己打工，叶欣才读完了四年大学。

叶欣觉得，红斑狼疮像是一种“富贵病”，五年间为了治病，已经花了约20多万元。现在的她喜欢加班、喜欢多赚钱，因为自己需要每月偿还去年进ICU时欠下的信用卡钱。

很少有人经历过濒临死亡的感觉。在ICU时，叶欣持续一个月被禁食禁水，脖子上的静脉被划开放置了滞留针。她对疼痛有着异常强大的隐忍，“我都麻木了，以前化验抽血也是一次抽几十管血，抽血抽到手肿胳膊肿是常态”。

对于像叶欣这样的红斑狼疮患者而言，除了生理上的疼痛，更多的来自于精神压力。

因吃激素药治疗的缘故，叶欣的体重从80斤飙升到现在的160斤，她害怕过年回家时遇到旧友问“你怎么变胖这么多？”，恨不能自己躲起来。

上海某知名三甲医院的皮肤科陈医生也向盐财经记者表示，自己收治的病人里，确实很多人有较大的精神压力，压力一方面来自疾病，一方面来自外貌的变化。

很多红斑狼疮的病人在患病前面容姣好。虽然并无直接证据表明外貌与红斑狼疮有着必然联系，但雌性激素的变化确实是患上红斑狼疮的暴露因子。

因此，育龄期的年轻女性，比如在社交平台上不少年轻“宝妈”，在妊娠期时更容易患上红斑狼疮。

在陈医生所在的医院，病房里收治的多位中重度红斑狼疮患者。在记者提问红斑狼疮是否为“漂亮病”时，他表示根据自己在临床上的观察，确实收治的很多病人外貌在普通人中算不错。

叶欣也问过自己主治医生相同的问题。根据她对接触过的病友观察，不少人在患病后都会变得自卑，小心翼翼掩藏自己的疾病，慢慢缩小社交圈的范围。

《问心》剧照

有时，掩藏疾病是被迫做出的选择。叶欣去年进ICU前，被自己的前司知道患有红斑狼疮，前司领导对她“礼貌”劝退，一分赔偿都没有不说，还表示大家都在一个圈内，不要闹的太难看，这样对叶欣不好。

患有红斑狼疮，像是被公司握住了把柄。叶欣需要用工作赚取的钱，支付治疗费。她在求职中隐藏自己的病史，即便工作日需要请假复查，她也会使用其他借口。

“我可以与其他同事完成一样的工作内容，我不想同事因为红斑狼疮排挤我。我不需要大家对我抱有‘病人’的同情，把我当普通人对待就好。”

目前，社会上对很多红斑狼疮患者抱有误解。陈医生表示，红斑狼疮不会传染，重度红斑狼疮死亡的案例，也很少见。只要积极治疗，听从医嘱定期复查，这并不是如绝症般存在。

在经历过生死线上的挣扎后，叶欣更热爱生活。她发现在老家别人觉得是不治之症的红斑狼疮，在上海等地其实稀疏平常。

她希望大家不要因为“红斑狼疮”的病名去开玩笑，不要嘲笑因吃药变胖的患者，“我们吃药只是为了保命，我想活着”。

多家药企掘金百亿美元市场

系统性红斑狼疮（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us，SLE）并不是无药可医，虽然发病机理尚不清楚，也无法治愈，但使用治疗药物，可以达到缓解病情的目的。

中国是患有红斑狼疮人数较多的国家。据弗若斯特沙利文预计，2030年全球SLE患病人数预计达855.2万人，单中国就有约109.5万人。

数以百万计的病患人数背后，是各大药企拼命争夺的百亿美元市场。自身免疫疾病的用药周期通常是“终身”，这也放大了自身免疫药物的市场价值。

如知名跨国药企葛兰素史克在2011年被FDA批准上市的贝利尤单抗，作为目前全球销售额最高的一款SLE药物，在2021年以12亿美元的销售额，进入“10亿美元俱乐部”。

葛兰素史克（GlaxoSmithKline）

然而，在贝利尤单抗上市之前，美国FDA自1955年抗疟药物羟氯喹外，50多年间再无其他红斑狼疮药物出现。

蓝海市场背后，是相关药物研发面对的困难与险阻。由于红斑狼疮具有高度“变异性”的疾病特性，不同患者会有不同的病状，导致红斑狼疮的创新药研发困难重重。

目前，SLE的治疗药物主要包括糖皮质激素（泼尼松、氢化可的松、倍他米松）、免疫抑制剂（环磷酰胺）、抗疟药（羟氯喹）及生物制剂等。

以往，如果激素或免疫抑制剂治疗效果不佳，生物制剂才能成为备用选择。但根据2023年6月发布的《2023年欧洲抗风湿病联盟（EULAR）系统性红斑狼疮管理建议》，生物制剂的推荐范围扩大和使用顺序提前。

也就是说，为了更早地达到疾病缓解的目的，“不必在传统免疫抑制剂治疗失败后再考虑使用生物制剂”。

过往红斑狼疮药物的使用原则与叠加顺序/图源：丁香园用药助手

国际上现有治疗SLE的生物制剂除上述提到的贝利尤单抗外，还有阿斯利康的阿尼鲁单抗与荣昌生物研发的泰它西普。

由于阿尼鲁单抗在国内还未获批，贝利尤单抗与泰它西普几乎是“头对头”竞争。

2020年12月，贝利尤单抗进入国家医保，据悉其进入医保前的价格为1976元/支（120mg），进入医保后价格为755元/支（120mg）。

贝利尤单抗（商品名：倍力腾）

2021年12月，泰它西普进入国家医保。进入医保前，泰它西普价格为2586元/支，年治疗费用大概26.9万，进医保后单价约为818.8元/支，预计医保降价后年费大概为6—6.5万元。

泰它西普自2021年3月被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附条件上市批准后，今年11月22日，正式获得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同意，由附条件批准转为完全批准。

这意味着，泰它西普其通过了所有临床试验，且对大多数目标患者具有安全性与有效性。

除了英国的葛兰素史克与中国的荣昌生物，今年10月16日，日本药企第一三共，获得国家药品监督管理局关于治疗系统性红斑狼疮和皮肤性红斑狼疮抗体药DS-7011a的临床申请受理。

随着医学的进步与越来越多的生物制药公司涌入，或许困扰女性的红斑狼疮，不再变得可怖。

本文首发于南风窗旗下财经新媒体盐财经

海量资讯、精准解读，尽在新浪财经A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