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朗普的新秩序预示着全球乱局

当埃隆·马斯克引用美国国徽上维吉尔(Virgil)的诗句时，我知道事情变得有趣起来了。这位科技巨头兼MAGA（“让美国再次伟大”）运动的传声筒在唐纳德·特朗普当选后，与他一同沉浸在了胜利的喜悦中。马斯克在X平台上写道：“Novus Ordo Seclorum。”意为“时代新秩序”。

在地球另一端，俄罗斯的亚历山大·杜金(Alexander Dugin)表达了相似的情绪。“所以我们赢了，”杜金在X上洋洋得意地宣称，“全球主义者输掉了最后的战斗，”世界将永远改变。人们很容易将马斯克和杜金视为自特朗普上演惊人回归以来，全球泛滥的夸夸其谈的典型代表。此时此刻，有太多所谓的名嘴在大吹大擂，但我们不应忘记《传道书》中所言：太阳底下无新事。或许“新秩序”并不会出现。或许世界并不会有太大变化。

但也有一个显著模式表明，特朗普的第二任期确实有可能成为马斯克和杜金所设想的历史性转折点。从欧洲到亚洲，再到美洲，那些长期推崇所谓“自由主义”(liberal)或“基于规则”的国际秩序的人们，都陷入了库布勒-罗斯悲伤周期的不同阶段（否认、愤怒、拉扯、沮丧、接受）。相反，那些被“非自由主义”的强人领袖所蛊惑的人们则在欢呼雀跃，从匈牙利的维克托·欧尔班(Viktor Orban)到以色列的本杰明·内塔尼亚胡(BenjaminNetanyahu)，再到印度的纳伦德拉·莫迪(Narendra Modi)。

这套陈旧、甚至可能奄奄一息的秩序，也被称作“美利坚治世”(Pax Americana)，或者如《时代》(Time)等杂志的创始人亨利·卢斯(Henry Luce)所说的“美国世纪”。卢斯曾期望美国摒弃两次大战之间奉行的置身国际事务之外的孤立主义，成为世界的“好撒玛利亚人”：一个开放、稳定和最大限度自由化的国际体系的霸主。

如果马斯克的判断是对的，即特朗普将引领一个新秩序，而杜金的判断也成立，即全球主义者已经落败，那么“美国世纪”的黄昏或许已经来临。这将产生如下影响。

美国将放弃二战后建立的相对开放和受监管的贸易体系。特朗普誓言全面征收关税，这将开启以邻为壑的贸易战和经济民族主义的时代，与上世纪30年代的情形相似。

他还将逐步使《联合国宪章》如同上世纪30年代的国际联盟那样形同虚设。但特朗普会更进一步，抛弃所有国家无论大小都应享有主权与尊严等原则，转而与独裁者达成交易，以划定“势力范围”，如同19世纪的欧洲列强那样。对小国而言，这将是一场灾难。乌克兰很可能首当其冲。

国际法也将成为牺牲品，包括联合国（许多MAGA共和党人主张削减对其资金支持）以及海牙的国际法庭和国际刑事法院等代表国际法的机构。取而代之的是“丛林法则”，即“强权即公理”。康德(Kant)和格劳秀斯(Grotius)被边缘化，修昔底德(Thucydides)和霍布斯(Hobbes)成为主导。

随着特朗普全面削弱多边主义，他还将抛弃其他形式的国际合作，尤其是美国的联盟体系。他或许不会退出北约，但会将对盟友的安全承诺视为“保护费”，从而削弱北约对敌方的威慑力。对待亚洲的条约盟友，特朗普也会采取类似做法，而现任总统乔·拜登一直在积极构建新的“迷你多边”前沿防御网络。

没有人能确切预测主要强国及其“马基雅维利式”领导人将如何因应美国霸权的退位。

同样不确定的是，美国的盟友们（主要是中等强国和小国）将如何适应特朗普和其他强人重新划定的势力范围。其中的德国和日本在二战中曾是美国的敌人，但战后成了美国的保护国以及更和平的美国世纪的模范生。德国融入了北约和欧盟，日本则在最近加入了美国主导的美日韩菲印集团。

一旦特朗普撤回美国对这些盟友的保护伞，有什么能阻止历史恩怨复萌呢？例如德国和法国、德国和波兰之间的敌意，日本和韩国之间的积怨？有哪个国家不想拥有自己的核武库呢？

美利坚治世从来都不完美，对于从越南到伊拉克的许多人而言，它充满了伪善。但它已经是世界最接近“秩序”的状态。这一秩序或许不会突然崩塌，但久而久之，它会退化成“熵”，导致国际体系回归“自然状态”，即无政府状态。人类面临的共同挑战，如气候变化，将依旧无解。核战争等最严重的风险则将越来越近。

这是杞人忧天吗？我希望如此。但如果马斯克和杜金这样的人在庆祝特朗普的回归和美国世纪的终结，我们确实有理由担忧。撰文/彭博新闻社 翻译/程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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