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夫冈·明肖：马克龙的时代终结了

【文/沃尔夫冈·明肖，翻译/观察者网 郭涵】

埃马纽埃尔·马克龙的处境正岌岌可危。在6月30日法国议会选举第一轮投票前，民意调查的结果已经很不乐观，他最后的希望就是左翼与中间派能够团结起来，组成战术性的投票联盟来反对“极右”政党。可现实是，法国人正在联合起来反对他本人。

除了“极右”政党在第一轮投票中取得意料之中的胜利外，影响最大的结果是，在7月7日举行的第二轮投票中，出人意料地将有三个政党（而不是寻常的两个政党）争夺大量议席。约一半的法国选区将在第二轮投票中面临英国式的“相对多数当选”（first-past-the-post）竞争。玛丽莲·勒庞的政党并不需要在这些选区中赢得绝对多数，国民联盟只需要像6月30日的投票结果那样排在第一名即可。

由于法国选举制度的特殊安排，在选区内排第三或者更后面位置的政党只需要获得至少12.5%的登记选民投票，就有资格参加最后的第二轮投票。由于整体投票率超过了65%，约有300名排在第三位的候选人可以参加第二轮竞争。战术性的安排可能已经启动了。中间派和左派可能会合作，撤回一名排在第三位的候选人，以团结反勒庞的选票。但说服选民去配合这种战术安排可并不容易。

第二轮投票的主要问题不在于勒庞的政党能否排在第一位，而在它是否能获得绝对多数（意味着能直接启动执政）。我认为，并不存在排除掉国民联盟、由其它党派联合执政的可能性。

当地时间6月30日，法国议会选举第一轮投票结果出炉后，马克龙以一身飞行员夹克装扮携夫人出现在街头 视觉中国

同样毋庸置疑的是，马克龙的时代已经终结。这位法国总统的第二任也是最后一届任期依然有接近3年的时间。法国的三军总司令是他。在欧盟与国际峰会上代表法国的是他（而不是总理）。法国的外交政策依然由总统定夺。

但一位耗尽了权力根基的法国总统，手中并没有多好的选项。马克龙不是第一位失去议会多数议席的法国总统。弗朗索瓦·密特朗与雅克·希拉克的政党都曾经失去议会多数席位。可尽管如此，那两位总统依然有能够指挥得动的政治力量。如今，马克龙的中间派联盟预计只能在577席的议会中拿下60到90个席位。马克龙依然在掌权，但他的政治军团已全军覆没，经历了规模前所未有的失败。

这也是马克龙所标榜的亲欧洲主义的失败。围绕养老金与劳动力市场等棘手问题，他的一系列经济改革磕磕绊绊。2017年首次当选时，他承诺发起一场中间派的改革运动。在此过程中，马克龙设法击败并最终摧毁了两个传统大党——中左翼的社会党与中右翼的、如今自称为共和党。马克龙在首次竞选中表现出来的中间派激进主义被视作对当时西方政坛两大病症的“灵丹妙药”：唐纳德·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与英国脱欧。

7年后的今天，英国脱欧已成事实，特朗普看起来正在重返白宫的路上。而马克龙正走在离开舞台的路上。

马克龙到最后也未能实现其核心政治目标，即在法国巩固一个强大的亲欧洲主义多数派基本盘，并改革欧盟本身。他未能与其他欧盟领导人建立战略联盟。他与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维持了相互尊重但疏远的关系。作为一名没有能力兑现承诺的政治家，他的影响力将会消退。他将像一个幽灵那样继续徘徊在权力的殿堂。

除了马克龙以外，另一大输家是欧盟。若尔丹·巴尔德拉表示，如果右翼力量在法国议会赢得绝对多数，他将担任下一任总理，并希望从欧盟收回移民和能源政策方面的权力。为了落实这些计划，勒庞本人需要在三年后赢得总统职位。法国总统是宪法与欧洲条约在法国的监护人。没有总统的积极支持，就不可能合法地从欧盟收回权力。

“国民联盟”（RN）党主席若尔丹·巴尔德拉曾表示，除非该党取得绝对多数席位，否则他不会出任总理 视觉中国

不过，马克龙的失败还是令人震惊。朔尔茨看起来也有可能在明年的德国大选中落败。在西班牙，与朔尔茨同样是社会民主党人的佩德罗·桑切斯的执政联盟只能算是勉强存活，还要指望加泰罗尼亚的分离主义者支持。马克龙的失败属于一个更广泛的现象：欧洲各地的中间派政治势力都在苟延残喘。他们在法国的衰败最为显眼。

令这些中间派势力感到庆幸的是，意大利总理、右翼的意大利兄弟党领袖梅洛尼最终成为了一名温和派领导人。勒庞也抛弃了一些最极端的政策主张，尤其是在欧盟与欧元的问题上。但她成为不了梅洛尼。勒庞家族为了掌握权力的这一天到来已经准备了数十年。这种表面上的温和立场在笔者看来仅仅是一种战术性幌子。他们越来越擅长组建联盟，比如在这次选举中成功地与法国共和党的一个分裂派别结盟。

欧盟的分裂将分阶段上演。虽然不会出现“法国脱欧”，但任何人都不应该低估一位疑欧派法国领导人可能在布鲁塞尔造成的破坏。巴尔德拉已经承诺，法国会退出欧盟的统一能源政策，这一决定可能严重扰乱邻国的能源供应。他希望降低法国对欧盟预算的贡献。一个财政枯竭的欧盟不可能吸纳乌克兰作为成员国，甚至不可能继续向乌克兰提供军事与资金援助。

欧盟不会像部分对手所期待的那样解体，但它会继续以昔日的阴影为形象存活下去——正如马克龙先生一样。

（原文发布于英国“新政治家”网站，原标题：“马克龙的时代终结了。” The Macron era is ov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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