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新闻Knews记者 张英
2021-10-18 16:59
上个月，曾经举报他人市场操纵，自诩为A股“吹哨人”的前私募投资人叶飞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从“中间人”到“污点证人”， 叶飞“爆料门”将上市公司“伪市值管理”黑色产业链推到了聚光灯下。在上海，就有一群投资人，曾经深陷“伪市值管理”，有人一周血亏1300多万。
过往的1000多个夜晚，上海投资人陈先生经常会从梦中惊醒，这个陷入“伪市值管理”的噩梦一直萦绕着他。
“我们自己的钱亏掉1300多万。”
说起3年前的巨亏，投资人陈先生仍然记忆犹新。当年，一位中间人找到他们，寻求民间配资，帮上市公司做市值管理。
陈先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当时他们说他们出资1000万，然后问我们借4000万。他们要炒股票，但是钱是放在我们账户里的，就是我们可以进行一个安全的风控。”
每月借款利率1%，也就是年化收益高达12%，这么好的生意，让陈先生怦然心动。
于是，双方签订配资合同，按照配资比例1:4，对方打来了1000万元保证金，陈先生和合伙人一起出借了4000万元。随即，陈先生交出了这个拥有5000万的股票账户和密码，对方利用这个账户一共买了4只股票。
在交易之前，双方还约定了风控线。“他们的1000万元本金，亏400万的时候 ，我们可以进行一个预警，预警就是提醒他们该补钱了。当亏到只剩500万元的时候，我们就有权平他们仓了。”陈先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期间没有达到这些风控阶段，我们是不得使用账户的，全部是他们操作，他们只承担给我们资金的利息，我们不负责盈亏。”
虽然设置了预警线和平仓线，但是买了4只股票短短一个月后，四只股票同时跌停，并且连续一周跌停，陈先生根本来不及平仓。
“跑不了，封单一下子就非常厉害，基本上每只票都有四五十万手的封单。最后总账户亏掉2300多万，然后他们的1000万亏完以后，我们自己的钱亏掉1300多万。”
陈先生第一时间联系到中间人和上家，才发现类似的受害者非常多。
“我倾家荡产了，我们也是倾家荡产了，我不是一家倾家荡产。”
“我们是跌停了才发现，你这个中间人一直联系不上。”
陈先生告诉看看新闻Knews记者：“最小的账户也要500万，这时候我才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炒股票，因为我们所有受害者买的股票都是同样的，就是每个账户都是买这几只股票，没有区别的，那就代表他们明显是自己在做这些股票。”
投资人们还发现，打来利息的账户竟然是华平股份十大股东之一。这时候，大家才意识到这并不是单纯的民间配资，可能是以“市值管理”、“股票配资”为名，试图操纵证券市场。
“当时他们跟我们说的是他们在跟上市公司合作，上市公司会给他们兜底的，背后有上市公司股东的兜底，这个行为我们觉得是非常恶劣的。”陈先生说。
今年，证监会证实了陈先生的猜测，华平股份二股东熊模昌与人合谋配资操纵公司股价。熊模昌和他的团伙一共控制了196个证券账户，占据资金优势、持股优势，采用盘中连续交易，在自己实际控制的账户之间进行证券交易等方式交易“华平股份”，影响股票交易价格及成交量。但是最终没能盈利，反而亏损3.24亿元。
熊模昌团伙控制的196个账户中，有一个是陈先生的账户。事发至今，陈先生没能要回一分钱的损失。
操纵团伙与配资中介、市场掮客、股市黑嘴相互勾结的灰黑利益链条，是近年来证监会零容忍打击的重点违法类型。9月24日，自诩为A股“吹哨人”的前私募投资人叶飞被公安机关抓捕归案。此前，叶飞就频频举报他人市场操纵。
今年5月，拥有百万微博粉丝的叶飞，在社交平台爆出“黑料”，他作为中介帮助中源家居找接盘方，做市值管理，但上市公司却赖账不付尾款；同时，上市公司股价下跌导致接盘的公募基金和券商资管出现较大损失。
叶飞在被捕前接受看看新闻Knews记者采访时表示：“我的中介费大概是5万块钱，这个没拿到。第一个，我觉得他们不讲信用；第二个，我也觉得散户比较可怜。”
叶飞坦言，作为中间人，经常有上市公司来找他，希望股价“涨一涨”。“董秘他们派人过来找我，他们希望自己公司的股价涨一涨，要达到要装资产，或者是股票质押快爆仓了，想把股价搞起来。董秘询价的时候，会这里问一下，那里问一下，就像在超市买菜一样。他问了很多中介后，会选择一个价格比较优惠的。他们必须通过中介才能找到这些人，因为券商、资管和公募基金，它不能直接和上市公司对接，这样的话太危险了，这个东西触犯法律，所以他要有白手套。”
市值管理本是一项科学合规的价值经营方式，但目前一些上市公司、操盘方、公募基金和券商资管等多方联合坐庄，打着市值管理的旗号，从事内幕交易、操纵股价的违法行为。
申万宏源证券研究所市场研究部联席总监钱启敏表示：“通过下游的买家不断的买入，在这个阶段把股价推上去。它不是通过自身的努力和发展，来实现不断做大做强，而是通过了其它的一些手段，虚幻地使得这个市值出现泡沫，所以这个就叫伪市值管理。”
叶飞“爆料门”将上市公司“伪市值管理”黑色产业链推到了聚光灯下，包括今创集团、昊志机电、城地香江等十余家上市公司先后卷入。
如今已是犯罪嫌疑人的叶飞，此前被看看新闻Knews记者问到“您知道他们是违法犯罪，为什么还找他们合作？”叶飞回应道：“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事情承担法律责任，我做错的事，我愿意承担我的法律责任。”
“爆料门”后2个月，证监会通报史某等操纵“中源家居”“利通电子”股票价格；“爆料门”后4个月，证监会再次通报，叶飞因涉嫌参与操纵“南岭民爆”股价被抓。
段和段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律师张玲分析认为：“操纵市场的核心要件其实就两点，第一个首先肯定是具有这种持股、信息或者是资金的优势，第二个是要利用这些优势，要去影响了这个证券的价格或者是证券的数量。（叶飞）他的这个行为，是构成市场操纵的一个共谋的。”
接连打击操纵市场案件、最高检在证监会成立证券检察室、中办国办联合印发《关于依法从严打击证券违法活动的意见》……在业内人士看来，今年证监会治理资本市场乱象的力度前所未有，释放的信号也极为明显。
申万宏源证券研究所市场研究部联席总监钱启敏分析认为：“管理层提的口号叫建制度、不干预、零容忍。所谓零容忍就是加大打击，对违规违法的打击力度，所以我们看到这两年这个打击的披露的案例是明显的增加了。”
不过，业内人士指出，对于伪市值管理的生存空间，现有的监管和处罚力度偏弱，根除伪市值管理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方面要加大对举报人的奖励，有效的奖励与保护机制可以让监管长出更多的“眼睛”；另一方面，也要加大对操纵市场行为的处罚，让证券监管执法真正长出锋利的牙齿，同时也为广大投资者权益撑开法治的“保护伞”。
（看看新闻Knews记者：张英 摄像：徐玮 张凯 刘宽漾 编辑：张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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