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登遭遇第三次中东外交挫败

作者：吾楼

拜登上台以来美国在中东地区已经遭遇了两场外交危机，第一次是2021年仓促从阿富汗撤军，导致其团队执政能力和在中亚、中东的领导力备受质疑；第二次是2022年中期选举前，沙特在俄乌战争背景下无视美国施压，主导欧佩克成员减产石油，促使美国被迫重新评估和沙特的关系。同时美国在大选年也不得不重新评估和中东另一盟友以色列的关系。随着加沙人道主义灾难持续加剧，美国国际信誉和领导力再次受到质疑。美以外交龃龉让拜登政府再次遭遇外交挫败。

从这一轮加沙冲突爆发之初美国“无条件”挺以，到现在美国因国内外压力被迫施压以色列停火，拜登政府在巴以冲突中策略失当。布林肯和沙利文近期在巴以问题上的外交工作亦未见成效，仅有的外交斡旋成果——对加沙地带的人道主义救援也有可能受到新的阻碍。以色列总统内塔尼亚胡因为政府内部强硬派的压力，拒绝停火并继续推进对拉法地区的行动计划，而且不接受美国主张的“两国方案”，反对巴勒斯坦建国。3月25日，在联合国安理会通过要求斋月期间巴以停火的决议后，内塔尼亚胡取消了以色列代表团访美安排，让拜登和布林肯等人极其尴尬。

▲3月22日，以色列总统内塔尼亚胡会晤到访的布林肯后强调，以色列必须进攻拉法地区，并且希望能够得到美国的支持。

现在，拜登处于更加微妙的政治地位。美以数月以来在巴以问题上的分歧已经达到了不可调和的境地。国际社会普遍呼吁巴以停火，美国国内也开始出现跨越党派的停火诉求，前总统特朗普本周在采访中也明确呼吁以色列结束战争，寻求和平，增加了拜登的决策压力。

一个月以来，拜登、副总统哈里斯、布林肯、沙利文以及国防部长奥斯汀多次警告以色列不要对哈马斯大本营之一的拉法地区发起进攻。目前有超过150万巴勒斯坦平民在拉法避难。美国担忧，一旦以军对拉法发动地面攻势，将造成更多平民伤亡，导致更大的人道主义灾难。而且，进攻拉法地区也有可能让局势失控，不但打乱对加沙地带人道主义救援物资的供应，而且可能破坏同埃及等阿拉伯国家的关系。这不利于美国利用以色列维护中东霸权地位的战略定位。

但内塔尼亚胡反复强调，以色列必须进攻拉法地区，彻底击溃哈马斯。即便3月22日与布林肯会晤后，内塔尼亚胡依然坚持强调，以色列必须进攻拉法地区，并且希望能够得到美国的支持。那时候，白宫应该早预料到本周美以外交对话破裂的可能性。

早在布林肯上周到访以色列前，内塔尼亚胡就已经对拜登民主党政府失去信任。民主党参议院领袖舒默发表“以色列重新举行大选”的演讲，事实上也得到了拜登的默许。拜登事后虽然没有公开支持以色列重新举行大选，但称舒默的演讲为一次“不错的演讲”（a good speech）。这进一步破坏了内塔尼亚胡对拜登的政治信任。

内塔尼亚胡为了自己的总理任期和政治生命，不可能屈服于美国的施压。他在政府内部面临的政治压力，促使他站在了拜登政府的对立面。

无论是打击哈马斯，还是在约旦河西安扩建定居点，内塔尼亚胡的战争内阁都在促使他对抗美国。以色列财政部长部长贝扎勒·斯莫特里奇（Bezalel Smotrich）和国土安全部长伊塔马尔·本-格维尔（Itamar Ben-Gvir）都是右翼极端分子，一直主张彻底剿灭哈马斯，并对加沙地带民众采取一些激进举措，不希望看到内塔尼亚胡在这些问题上犹豫。如果这两人因为不满内塔尼亚胡作为而辞职，将迫使以色列提前举行新的大选，内塔尼亚胡可能再次败北，一些针对他的腐败指控可能卷土重来。“以色列总理换人”也是美国情报界的统一判断，也是拜登、舒默等民主党人所期待的选项。

所以，内塔尼亚胡当前没有退路可言，或者不能轻易向美国做出让步。他必须通过和美国的讨价还价博取更多政治筹码，以便安抚内阁强硬派。如果美国反对以色列进攻拉法的态度非常坚决，那么到一定临界点，内塔尼亚胡可以将未能进攻拉法击溃哈马斯的责任全部推到美国身上。在这个过程中，他又可能通过取消美以外交对话等象征性举措，向国内兜售自己是唯一能够直面美国压力、对抗美国的以色列领导人。

但以色列右翼势力也不希望失去美国的军事和武器支援，所以，内塔尼亚胡不会做的过火，接下来仍会寻找时机和拜登团队进行外交对话，回到共同利益层面开始接触。毕竟美国离不开以色列，以色列也离不开美国。

▲2023年1月27日，拜登同内塔尼亚胡举行通话。

接下来就要看拜登如何调整策略，在批评和施压以色列改弦易辙、避免更大人道主义灾难、挽救美以国际形象的同时，又不破坏传统的美以同盟关系，以便平衡好自己的连任选举利益。巴以冲突持续或升级，可能会影响年轻人和进步派选民的选票。

更重要的是，拜登政府需要检讨对以色列的政策。去年10月哈马斯袭击以色列后，美国无条件支持以色列，并支持以色列彻底击垮哈马斯，就应该考虑到如今的后果。美国之前外交努力致力于阻止伊朗和黎巴嫩等地区势力介入巴以冲突、导致冲突扩大化，到如今，这种局面未出现，反而是以色列想要单方面扩大战争范围。美国一边解救人质、推进人道主义救援，一边又在政治和军事上无条件挺以，促使以色列有恃无恐，让美国陷入更棘手的决策困境。

美国在安理会投弃权票并不代表美国政策的根本性改变。和奥巴马时期的美以外交龃龉一样，此次巴以冲突无法从根本上改变美以关系。巴以冲突和美以分歧难解的本质原因是以色列不承认巴勒斯坦享有的权力地位，持续推进定居点建设，并在不同时期排斥甚至否定两国方案。只要美国不改变偏袒以色列的立场，巴以问题就无法得到有效解决。

拜登上台以来始终中东危机的掣肘，说明美国无法完全离开中东、聚焦印太。从美国撤军后这四年的地区局势演变来看，中东地区事务的决定权不完全在美国手中。美国单靠以色列巩固中东领导地位，也会付出极大的政治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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