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磊：未来着力发展科技金融促进金融与实体的良性互动_新浪财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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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23日消息，2021清华五道口全球金融论坛5月22日至23日召开，会议主题为“新格局新发展新金融”。国家外汇管理局副局长、党组成员，清华大学五道口金融学院战略咨询委员会委员陆磊、对外经济贸易大学金融市场研究中心主任张海云出席圆桌讨论环节并发表演讲。

　　陆磊：金融不能就金融而看金融，金融永远是服务实体的，就要结合我们对于实体经济的判断当中金融应该发挥什么样的功能。我感觉高质量发展一定要立足于科技创新。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数据，全要素生产率的数据以及科技创新所带来的新的业态、新的产业和新的盈利模式，这都是实体经济考虑的。

　　我们就要问一个问题，我们的金融机构无论是从产品到交易是否顺应了企业的发展？科技金融在未来一段时间还是我们着力发展的问题，请注意，不是金融科技，是科技金融。也就是如果我们能够发展出不过分依赖以间接融资为代表的金融体系，我们能够在全产业链上从研发开始我们就有相关的服务的话，金融的本质是什么？风险共担。如果整个的金融服务形势能够使得风险（包括收益）在早期就能在全社会范围内得到更加有效的配置，创新中国就将成为可能，同时金融业也就能够得到合理的风险和收益匹配，何乐而不为呢？所以，着力发展科技金融是着眼于金融与实体的良性互动。

　　以下为圆桌讨论对话全文：

　　何海峰：接下来进行圆桌讨论环节。海云教授，您在“金融之道”的演讲中提出中国古代智慧整体性思维非常值得借鉴，请问您的整体性思维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一种管理学上甚至是机械学工程上的一个系统性观点？

　　张海云：海峰兄的问题非常好，可以从这个角度来讲。其实东西方的思维有一定的相通性，只不过我们中国的哲理强调的一些面可能西方不一定足够得强调。海峰兄提两个概念，一个是整体性，一个是系统性。系统性在后危机的金融里是尤其被重视的一个概念——系统性风险，系统性风险是整个金融体系面临的风险。系统重要性银行或者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这个系统性指的是整个体系的整体。如果我们讲到系统性的风险，它的关注点主要是整个体系整体的风险，从它的视角上是单一的。

　　另外一个整体性，这个概念在西方也是存在的，我们的整体复杂性目标不是单一的，许多的目标又不完全可比，又不完全可以排序，有一次和丁志杰院长聊金融学和经济学需要关心的问题，仅仅是关心GDP这些问题，还是也要关心国民的感受，所谓的“幸福学”，到底是经济学还是幸福学？可是GDP和幸福是可比的还是不可比的？可是它们又是相互关联的。

　　回到数学模型的角度看，一般来说经济学关心的是某些最优化，有一些约束条件，有目标函数，要在约束条件下去优化目标函数。一般的情况下，在我们现代的社会科学里，在优化这些目标函数的时候有一个单一的目标函数，它一般是用比较简单的约束条件，这样从数学上才可以解得出来，否则数学太复杂了，它把一些不同的目标在一个目标函数里加总，每个目标给出了一定的权重，比如金融讲马格维斯的现代资产理论，其实把风险和回报以权重的形式加到一块儿。约束条件一般比较简单，可是问题是如果我们考虑到GDP，同时我们要考虑贫富分化的程度，是真正把它们都搁在同一个目标函数？还是我们把GDP或者是其它一些目标作为目标函数，在我们的约束条件里要约束到一些比较复杂的条件，比如说贫富分化，因为贫富分化不应该超过某些界限，它是非线性的条件。

　　所以，整体性和系统性之间的区别在于整体性更加强调目标的非单一性，而且是目标之间的非可比性。

　　大致可以这么讲。

　　何海峰：海云教授从经济学、金融学、哲学、数学以及伦理学给我们辨析了一系列的概念。

　　接下来把话题转到陆磊局长这边，陆局在2021中国金融政策报告发布演讲的时候您讲了一句话，金融运行的本质在于科学的金融政策和高效的金融资源配置是应对内外经济变局开新篇并最终实现高质量发展的必要条件。4月30号政治局会议也强调要精准实施宏观政策，保持政策的连续性、稳定性、可持续性，不急转弯，把握好时效度。请您结合今年前几个月的经济运行，您觉得宏观金融的调控政策上要注意那些特点或者是要点？

　　陆磊：非常感谢，提出了一个非常好的问题，需要全局性和整体性思维才能得到这个问题，受海云教授的启发。最关键还是要统筹，要有整体思考，不能出现为了解决一个问题不考虑成本或者不考虑相关风险。

　　具体的统筹是三个方面：第一，要统筹协调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这样才能够实现总量和结构性目标都能够进入到我们的政策视角范围之内，这也是海外的经济运行和政策实践当中应该汲取的一个教训，不能为了增长而没有考虑经济结构的变化，没有考虑技术引进的冲击对整体金融体系和经济运行相关带来的影响。

　　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如何协调有效，其实双方都同时具有总量效应和结构效应，关键是能不能够有效地协调配合。比如说财政的结构效应可能在中央、地方这个层次上发挥得更多；而货币的效应，通过金融机构的资源配置，也许在行业、企业这个层面上发挥的效应更多，比如它会起到优胜劣汰、推动创新的功能和作用。

　　所以，如果我们把这两个维度放在一起进行比较精准的一种统筹协调，可能我们能观察到的经济运行环境和金融环境都会更如人意一些。

　　这是第一个统筹。

　　第二个统筹，不仅仅要把目光放在境内，还要统筹国内国外相关的经济指标和经济政策，做一个全局性的考量。

　　为什么这么说？刚才我们的年度报告提到，内外部冲击是同时需要兼顾的，特别是非常规货币政策在境外正在实施，且可能通胀率在境外已经有所抬头的情况下，政策未来的力度和导向是什么？我们能观测到的国际上的利率、汇率和跨境资金流动的相应变化，甚至会影响到金融的全球配置的方向性的变化。这是我感觉我们应该未雨绸缪，在未来一段时间高度关注的。简单地说，这就叫统筹发展的应有之意。

　　第三个统筹，不仅仅要看宏观调控当中的货币政策和财政政策，还要看宏观审慎政策，它也是一个逆周期的一项工具。但这种工具主要针对的是顺周期行为以及系统重要性金融机构和系统性风险，这又是海云教授结合了中国的古代哲学思想演进到当代的货币金融以及经济运行的相关理论层面上的一点启发。

　　我们如何实现宏观审慎政策的工具，它所适用的范围应该多大，是否能够进行灵活调节？这里的关键点是我们首先要认识到一致性行为是否发生？所谓一致性行为是指市场上的情绪是什么样。无论是机构情绪还是市场情绪（整体的市场氛围）。根据金融机构和市场运行的态势做出预调和微调，这是宏观审慎政策的应有之意。如果我们把财政和货币结合起来，如果把国内和国外结合起来，如果把一般的宏观经济运行的政策工具和新兴的宏观审慎的工具能够创新结合起来，我感觉可能我们就能够得到更加稳健运行的一个经济和金融运行环境。

　　何海峰：谢谢陆磊局长，“三个统筹”也是整体性的思维。把话题回到海云教授这边，海云教授，您刚才说古代哲理仍然能够为观察当代金融提供新鲜视角，您能不能在方法论中就这三个任何一个提出解决对策或者是政策建议？

　　张海云：谢谢海峰兄的问题，也谢谢陆局刚才对我的一些观点的点评和深化，听到陆局深化的观点，我也非常受益，对我的观点是非常好的补充和提升。

　　我刚才的分享里，对其中的每一个问题稍微提到了中国古代哲理的补充点，这些补充点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我们目前比较忽视的，尤其是主流西方主导的金融和经济思潮比较忽略的。比如对于金融危机两难的问题，中国的哲理可以提出的补充是去思考推迟危机的隐性成本。这个概念我猜测要去深究，可能是需要很多很多定性和定量的研究，无论是对于学术界还是对于政策界，都有必要性去研究这个问题。对于金融稳定的悖论，有一个金融健全的题目是需要深入研究的，这个题目其实学术界和政策界已经开始有研究了，但还是有继续深化的需要。

　　对于金融风险的这个悖论，中国古代哲理提出了需要考虑金融韧性的角度，后危机时代发展到现在，也逐渐引起了一些关注，但是好像还没有足够的关注，我认为都是可以接着去具体执行的。

　　何海峰：谢谢海云教授，限于时间因素，我再问您最后一个小问题。您是MOOC的明星，很火，您开了一门课，叫“固定收益分析与决策”，深受同学们和业界从业者的欢迎。您的课里说了一句话“这个课程重点是帮助同学们掌握固收收益分析的基本功”，这个基本功作何解？

　　张海云：这个基本功和非基本功是对立的，非基本功是大学教学，无论是国内外，其实都有一个很大的问题，非常重视知识点的灌输，尤其是非常复杂高深的知识点的灌输，认为这些才是所谓的“干货”。但其实金融的干货不在于这些知识点，比如说固定收益课程，如果没有去教复杂的随机过程相关的模型，比较高兴的利率模型等等或者是没有教关键函数的信用的模型，这些都属于缺乏干货。可是其实我们知道真正在金融实践中用到的最基本的技能，我觉得有两点：

　　第一，如何把一个现实中的问题转化成一个可以解决的数学问题，这是一个转化过程，是转化的能力。这个能力其实是大学教育里最缺乏的一个环节，大学教育里总是说给你们一些习题，可是他们做了习题之后，到了实际的工作场合仍然不会解决实际的问题，是因为他们还没有能力把实际的问题转化成有结构的问题，这是第一个基本功。我也是通过我这个MOOC，希望把这个基本功更多地强调给学生，是一些定性的分析，而不是定量的分析。

　　第二个基本功是在定量分析里，咱们现在一个很大的弱点是过多地灌输这些高深的知识点或者是知识点的数目、知识点的深度。在实际工作中最宝贵的、最有用的基本功其实是简化问题的能力。如果遇到复杂的问题怎么把它简化，能够用最简单、逻辑最清晰的思路把它解决，而不是把一个简单的问题复杂化。我们的高等教育里最大的一个问题是不断地去强调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因为觉得只有复杂的方法才是高大上的。这些都是和我们现实做实务的客观规律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我讲的不是基本功，也就是讲到上面的两个基本共，一个是定性的能力，另一个是简化问题的能力。

　　何海峰：我的理解这个基本功有点像童子功，同时要避免过分炫技，把它简单化。

　　最后一个问题请教陆磊局长，您在发布里提到“十三五”金融的发展成绩斐然，“十三五”金融规划的主题就是建立现代金融体系，您刚才又提到了“十四五”甚至更远的中国金融改革要加快建立与金融强国地位相适应的现代金融体系，您能不能再具体展开一点？

　　陆磊：这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在过去一年当中，我们起草组、写作班子、专家顾问在一起，实际讨论的一个核心问题是我们现在的金融体系到底怎么样，以及我们理想当中的金融体系应该怎么样，这里必然就存在“目标导向”和“问题导向”。目标导向就是我想怎么样，变得更美、更好、更有韧性，抗风险能力短期、长期都强，这毫无疑问是一种理想状态。达到这个理想状态显然就会有我在短期内要做一些问题分析，我还面临哪些短板、薄弱环节需要去补齐。每五年一度的金融工作会也好，或者更宏大的“十三五”或“十四五”规划也好，在相应的关于金融的环节当中都有深思熟虑的谋篇布局。刚才在我简短的报告的发布当中都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在我们具体的工作讨论当中，在我们写作人员一起开会议论的过程中，还是有三个视角所导致三个方向上应该做努力。

　　第一个视角是金融业自身的视角，我们可以肯定地说中国的金融机构的规模和中国金融市场的规模都应该在世界范围内数一数二，这跟我们的经济体量和跟我们实体经济对金融的要求都是相匹配的。海通提出来什么是相匹配的，我觉得这已经很匹配了。是不是我们就可以自满或者故步自封呢？显然不是，在某种层面上我们还可以做得更好，比如说金融基础设施，因为金融基础设施实际上我个人认为是最重要的产品、机构以及市场运行的一个底层结构，而在目前我们的金融基础设施在相当大的程度上还依托于传统的产品和机构体系，是不是能够更加面向数字化时代，建设我们的金融基础设施，使得相关的征信、登记、结算、清算在全中国乃至世界范围内能够高效低成本地运行？成为一种有效率的公共产品？这是我觉得与金融发展相适应的金融体系，要优先考虑。简单地说我们有很好的车，有很好的驾驶员，但是车的潜能和驾驶技术得到发挥必须要有很好的基础设施——高速公路和信号系统，这是我感觉的第一点。

　　第二点，金融不能就金融而看金融，金融永远是服务实体的，就要结合我们对于实体经济的判断当中金融应该发挥什么样的功能。我感觉高质量发展一定要立足于科技创新。我们可以看到很多数据，全要素生产率的数据以及科技创新所带来的新的业态、新的产业和新的盈利模式，这都是实体经济考虑的。我们就要问一个问题，我们的金融机构无论是从产品到交易是否顺应了企业的发展？科技金融在未来一段时间还是我们着力发展的问题，请注意，不是金融科技，是科技金融。也就是如果我们能够发展出不过分依赖以间接融资为代表的金融体系，我们能够在全产业链上从研发开始我们就有相关的服务的话，金融的本质是什么？风险共担。如果整个的金融服务形势能够使得风险（包括收益）在早期就能在全社会范围内得到更加有效的配置，创新中国就将成为可能，同时金融业也就能够得到合理的风险和收益匹配，何乐而不为呢？所以，着力发展科技金融是着眼于金融与实体的良性互动。请注意，我在演讲中提到的“良性互动”。什么叫“良性互动”，借这个机会做一个补充。

　　第三，我们把目光再放长远一些。我们从金融业自身跳出来跳到金融业与实体，再跳出来着眼于全球。我们经常说要构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人类命运共同体过程当中一定就会产生对于绿色金融、生态文明各个层面上提出相关的诉求。所以，我个人感觉绿色金融是当前乃至今后一个时期金融业必须发展的内容，中国的绿色贷款、绿色债券发展得如火如荼，但是接着往后看30/60这样一个承诺的有效实现还有赖于金融业要发挥自己的资源配置功能。首先是要先发挥自己的资源配置功能，在绿色发展的行业当中应该超配，同时在非绿色的棕色发展的行业当中应该有保有压。做到“既要又要”，既要确保国民经济的平稳健康运行，又能够在可持续发展方面贡献金融业应该具有的责任。

　　我大概就从这三个维度谈一谈什么是我理想当中、我们讨论当中认为的应该得到发展的或者说应该实现的金融业的某些目标，肯定不一定全，难免也有错漏，还是要请大家批评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