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我在水田里发现“国宝”佛头|村民_新浪财经

笔者在水田发现的“国宝”佛头

□何佳

几天前，宗亲何兴灵又提到我18年前曾发现和抢救一个佛头的事情。

他说，万州区凉风镇正在筹备复建宝莲寺，而我曾抢救的那个佛头，经专家鉴定属于“国宝”级文物，这也将是复建后的宝莲寺最珍贵的文物。他还透露，此前曾有一个佛头被人盗走，卖了120万元。而我从冬水田里抢救出来的那个佛头，品相更好，价值更高。

说起这个佛头，背后还有一段令人难忘的经历，我更差一点因这个佛头而惹来牢狱之灾。事情虽已过去了十多年，我至今仍无法释怀。

意外之喜，我在水田里发现佛头

2006年刚步入酷暑，太阳火辣辣的。一天，作家朋友老余说，有个姓南的商人想开发宝莲寺，问我想不想去看看。之前，我就曾听过野史传说，称宝莲寺曾和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有一些瓜葛，当地民间有关他的传说很多，因此我也很想去了解一下。

于是，我们坐车赶往凉风镇的宝莲寺，我也趁此机会去凉风镇寻访一些历史。位于凉风镇的宝莲寺，曾经在全国也很有名气，如今已残破不堪，只剩下一片废墟。被毁之前的宝莲寺，原来的规模其实很可观，建筑也颇雄伟。可惜日久天长，庙宇渐渐被毁，其中一部分废墟后来就变成了村民的民房和田地。翻看资料，得知宝莲寺建于元朝末年，明朝中期和清朝中期，曾两次遭到火灾破坏。不过每次火灾后，都得到了很好的修复，因此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具有数百年历史的宝莲寺彻底被毁掉，是在1974年。当时，当地因修学校缺少建筑材料，于是就把宝莲寺那些雕有佛像的粗大木头撤了下来，然后一劈两半用来修学校。学校当然该修，可那时的人们却没有想到，他们毁掉的不仅是宝贵的艺术珍品，更是厚重的历史文化。

后来，一些村民把寺里的石条用来砌屋基，有的甚至拉去砌田坎。我们在寺庙遗址周边的农田随意逛了逛，一路上就发现不少被用来砌田坎的寺庙石条。寻找与闲逛中，我们还有另外的发现，一些被村民搬到田地里的石条子，上面居然雕刻有精美的花纹，可以想见当年寺庙建筑的宏大气势。

田间行走时，我忽然在不远处的一块水田中，隐约看见一个佛头泡在水中。我赶忙上前细看，发现这竟是一个佛头。这个佛头的脸部虽长满了青苔，但仍能看出佛像慈祥的面部特征。让人痛心的是，在佛像的左右脸部，有几道很明显的敲击伤口。从伤口的布局分析，可能这是村民在铲除田坎的野草时，铁铲所造成的伤害。

意外发现的佛头，让我极为兴奋。我当即找到当地负责项目开发的工作人员，让他们尽快安排人手，把佛头挖出来并妥善保管。

抢救国宝，我下田亲自挖佛头

当我第二次到宝莲寺时，已是发现佛头的两年之后了。

让我意外的是，当年我发现的那个佛头，竟然还泡在那块水田中。当时，正是蓄水栽秧苗的季节，水田中的水比上次还要更深一些，要挖出佛头，显然难度也更大。

现场看到的这一幕，让我担忧不已，联想到当地正在筹备重建宝莲寺，准备进行旅游开发，这样的文物显然更应得到很好的保护。我更担心的是，双抢季节即将开始，田里要犁田和修整田坎，若佛头一直浸泡在水田里，遇上村民铲草或犁田，可能会对文物造成新的损害。此外，佛头长期浸泡在水里，田里具有腐蚀性的化肥农药也会对佛头造成影响。因此，佛头必须尽快从水田里抢救出来。

但是，要把这样大一个佛头从水田里挖出来，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我目测了一下，发现这个佛头至少有100多斤，尽管多年来我在江边捡三峡石练就了一身力气，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弱小娇气，但要在水田中把佛头弄上岸，显然我还是没有那个底气。

焦急的我在水田边转悠想办法，吸引了几个看热闹的村民。灵机一动，我决定请他们帮忙挖佛头。经过一番讨价还价，我拿出20元，最终说动了两个村民愿意下去把佛头抬出水田。

此时，田里的水还比较深，地面也很滑，人踩下去很不容易站稳。两个负责挖佛头的村民有些毛手毛脚，眼看锄头好几次险些碰到佛头，急得我在岸边大声喊着提醒他们：“师傅，这可是文物哟，你们千万要慢点，慢点！”

正挖的时候，田地的主人回来了，看见有人在他家田里挖文物，就说佛头是他家的，别人没有资格挖。没办法，我只得连忙给他进行文物普法：“文物都是国家的，不属于任何私人，我们是在抢救文物。你看嘛，佛头的脸都被你们铲草时铲坏了，这是在毁坏文物，是犯法的！”但田地主人并不罢休，又说我们挖佛头会松动田坎，田坎可能会垮掉，今后装不了水栽不了水稻。得到我事后会用石块帮他加固田坎的承诺后，田地主人这才没说话了。

挖“宝”工作继续进行，看见水田里的两个村民动作很吃力，于是我也挽起裤子下到田里去协助他们，当然我主要还是担心他们在挖掘时，锄头不小心碰坏了佛头。初春时节水田的水很凉，我也顾不得这些了，站在水田里动手清理起佛头周围的泥土和砂石。经过我们一番苦战，嵌在泥土里的佛头终于慢慢松动，露出了真容。

我抑制住自己的兴奋，用水细细擦洗干净佛头，发现佛头上的许多部位竟然还保留着当初的红色，看来这是一个不多见的上彩佛头。从掉色的地方可以判断，这个佛头是用红砂石雕刻而成，这种石质比较松软，不能长期在水中浸泡。不过让人欣喜的是，这颗在水中浸泡了几十年的佛头，竟然大体保存完好，真是不幸中的万幸。

佛头清洗干净并拍照后，我决定先将佛头交给田地的主人暂时保管，接下来再通知文物管理部门前来接收。

遭人举报，有人说我偷盗文物

好不容易抢救出佛头，我颇有成就感，认为自己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大事，然后心情愉快地坐朋友的车准备回城。刚上车，就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我知道可能在水田里受了凉，有点感冒了。

回程路上，我们还特地跑去看了当地很有名的千年古松和鹭鸶。看鹭鸶的心情是轻松悠闲的，哪知意外很快就发生了。车子刚开出不远，一辆当地派出所的警车突然横在了我们面前，车上下来几个人，挥手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最初，我们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一问才知，原来派出所接到举报，称我们在偷盗文物。偷盗文物？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一听就来气了，让对方上车检查，看我们是否带走了文物。派出所几个人上车一番仔细查看，没有发现任何文物，但他们仍不相信，非要我们一同返回现场去。我急着赶时间回家，当然不同意返回。争执无果，对方决定带我们去派出所，把事情讲清楚。

事情的发展已超出了我的掌控，为一证清白，无奈之下我想起一个姓陈的同乡，他当时在凉风镇担任镇党委副书记，于是我打通了他的电话，把情况详细进行了说明。他了解情况后，当即与派出所人员沟通，随后派出所马上叫人返回宝莲寺，果然在农户家中看到了我抢救出来的佛头，这才放我们一行离开。

回到车上，同车的一个朋友告诉我，刚刚他听派出所的人悄悄说，举报者声称是我花了20元钱买那个佛头。这颠倒黑白的说法，让我很愤怒，所幸同车的一个女孩子好心劝我道：“莫生气，你发现和抢救了佛头，佛会保佑你的。人怪佛不怪，佛会明白你的善心。”

事后想想，这事还真是挺有意思：派出所的人出现时，当时如果我正在田里挖佛头，如果我们还没有坐车离开，那还真有点百口难辩呢，说不定真会被当成盗卖文物的贩子给抓起来！

十多年过去了，在热心人士张罗下，废墟上的宝莲寺也许在不久的将来就会重新出现在人们面前，而被我抢救出来的那个“国宝”佛头，也时常让我牵挂，希望它能得到更好的保护和利用，为当地的旅游业推波助澜。

（作者系中国作协会员图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