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沫若悼念烈士挽诗重见天日

郭沫若悼念吴孝宾的挽诗

吴孝宾画像

□李中石

近日，整理过去发表的文章，找到1985年我在《羊城晚报》海外版发表的《老中医捐献一批抗战时期文物 郭沫若司徒乔佚诗佚画问世》的报道。于是，我向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申请，希望提供40年前吴煜章捐献的抗战文物照片。

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很快回复，并提供了5件文物照片。看着这些照片，我与吴煜章老人40年前的交往浮现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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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淞沪抗战”抗击日寇 吴孝宾壮烈殉国

20世纪80年代初，我30岁出头，担任重庆市台办对台对外通讯员。在一次活动中，一群人围着一位白发银须的老人。老人精神矍铄，给人切脉问诊，轻言细语地与问诊人交谈，告知对方需要注意的事项，然后他很快就提笔开出处方。

这位义务看病的老人，是重庆市渝中区菜园坝医院退休老中医、84岁高龄的吴煜章先生。后来，我写了《耄耋高龄老中医，义务为群众诊病》的配图报道，发表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

我把刊发这篇报道的报纸送给吴老，他非常高兴。老人耳不聋，眼不花，十分健谈。

一来二去，我们很快成了“忘年交”。1984年春，在一次闲聊中，吴老提到他的七弟吴孝宾牺牲在抗日战场，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吴孝宾的名字。

随后，老人饱含热泪，缓缓地讲述了吴孝宾烈士的往事……

吴煜章是湖北安陆县人，出身书香门第。父亲吴瀛宾，是当地有名的中医，乐善好施。七弟吴孝宾，1907年生，比吴煜章小7岁。

他们从小受父亲影响，心系民族安危，立下报国大志。精忠报国的岳飞，是他们最崇拜的偶像。

1927年，20岁的吴孝宾投笔从军，考入黄埔军校第七期，毕业后在二十九军九十八师任上尉连长。

1937年8月13日，上海“淞沪抗战”爆发，吴孝宾奉命前往宝山前线抗击日寇。临行前，他将自己随身的衣物和钱全部分给了连里的士兵，并作诗明志“民族不忘拼死战，倭奴未灭耻生还”。

1937年8月23日，日军先后增援约五个师团兵力，并集中飞机、炮舰、坦克等，猛攻吴淞和宝山，企图实施“中央突破”。淞沪警备司令张治中将军指挥参战部队，以轻机枪和土壕、沙包阵地，与敌展开激战。吴孝宾身先士卒，阻击日军，屡有斩获。

1937年9月2日，日军全力进犯，吴淞、宝山一带战斗最为激烈。宝山城孤悬海滨，扼守更难。吴孝宾所在的姚子青营，以“一寸肉一寸山河”的气势，与敌通宵血战。次日，在城外明月堡，吴孝宾与敌短兵相接。吴孝宾率所部冲锋陷阵，有进无退，攻入日军阵地，手刃日军多名。最后全连官兵“百战魂殉明月浦”。营长姚子青带领全营官兵，凭城坚守，彻夜血战，最后弹尽粮绝，全部壮烈牺牲。

吴孝宾牺牲时，年仅30岁。

吴孝宾、姚子青壮烈殉国，全国各界群情激奋，“千秋人颂宝山城”。中央大学校长罗家伦写下《淞沪战歌》，广为传唱：“机掩吴淞月，炮掀黄埔波。发扬我民族英武，扫荡我敌人侵略的罪恶。半夜火光中，那悲愤的杀声，正是我将士在冲锋肉搏。一寸肉，一寸山河。这悲壮光芒的历史，千万劫也难磨。”

吴孝宾烈士家乡湖北安陆县各界人士，为他举行隆重追悼大会。诗人毛寿鹤、亲友辜达岸等人的题字、唁函，情文并茂，写作俱佳的纪念文字有百数十篇之多。当年，吴煜章是一名海军军官，驻防黄海。他写下《战死之我弟》一文，刊登在上海《新闻报》上。

1937年9月13日，国民政府发表通令，指出姚营、宾连官兵“固守宝山，全部尽节，忠贞之气，永祚山河”，并令查明殉难官兵姓名具报，从优褒恤。

回忆起这些往事，吴煜章老人饱含泪水，几度哽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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悼念烈士光荣殉国

郭沫若老舍等人写下挽诗挽联

吴孝宾光荣殉国后，他的家乡湖北安陆县举行了隆重追悼大会。张治中、代理湖北省政府主席严重以及乡贤亲友毛寿鹤、辜达岸等，都题写挽联、挽诗、唁函等，共一百多件，并于1938年汇集成册，张治中亲笔题写封面《吴孝宾烈士殉国纪念册》。

吴煜章老人告诉我，他保存的一本，后来遗失了。正当我感到十分惋惜时，吴老小心翼翼地拿出一个袋子，袋子用油纸包裹。他打开袋子，取出几张宣纸，纸张大小与《人民画报》差不多。

老人解释说，幸存的这5件字画，当年因各种原因没有编入纪念册。他把这5件字画，小心珍藏起来，一直保存至今。

他拿起国民党元老戴季陶的题词说，当时戴季陶和张治中都为纪念册题词。后来，纪念册选用了张治中将军的题词，戴季陶的题词就被留了下来。

第一次国共合作期间，吴煜章曾在广东国民革命政府工作，与郭沫若相识。吴孝宾烈士在广州读书时，曾见过郭沫若。

1938年，郭沫若闻知孝宾在淞沪抗战中牺牲，就用宣纸写了挽诗：“蠢尔倭夷破旧盟，卢沟桥下掉长鲸；男儿报国轻生死，韵语书怀著姓名。百战殉魂明月浦，千秋人颂宝山城；至今刁斗声悲壮，敢魂来兮附棨旌。”交给张治中将军代转。

1940年9月，吴煜章从湖北到重庆任职时，张治中将郭沫若的挽诗亲手转交给他。

吴煜章早年与国民党元老、先后两次任江苏省省长的韩国钧（字紫石）私交深厚。抗战初期，他的住家与韩宅毗邻。1938年春，81岁高龄的紫石老人，得知孝宾殉国，不胜悲痛，写挽诗以志哀。

著名作家老舍先生，则用信纸写了挽联：“孝宾烈士千古 有真感情 诗存浩气 是好汉子 死重泰山。”

5件文物中，有一幅画像，是吴孝宾烈士唯一的遗像，为著名华侨画家司徒乔先生所作。在画像下面，司徒乔写了创作这幅画的原因。1943年，司徒乔在重庆创作了《国殇图》，因吴孝宾烈士的遗像未绘入内，他就向吴煜章要了一张孝宾烈士的照片。由于生病等原因，直到1945年夏天，他才单独画了孝宾烈士像，交给了吴煜章。

1984年11月，吴煜章先生把珍藏多年的5件文物，捐献给重庆市博物馆（即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于是，这才有了40年前，我写的《老中医献一批抗战时期文物 郭沫若司徒乔佚诗佚画问世》报道。

80多年过去了，人们也不会忘记“淞沪抗战”为国捐躯的先烈们。

（作者系资深文史爱好者 图片由重庆中国三峡博物馆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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