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抒写兵团人

韩天航的作品（摄于4月8日）。 刘笑天 摄

韩天航与夫人金萍（摄于4月21日）。刘笑天 摄

●张婷婷 阿曼古丽

“北疆之北是阿勒泰，她是狂野的梦，她是山野的风……”日前，随着作家李娟散文集《我的阿勒泰》改编的同名迷你电视剧爆火，阿勒泰成为不少人心目中的“诗和远方”，电视剧《我的阿勒泰》成为新疆文旅的新名片，吸引了数以万计的游客纷纷来新疆打卡，览景观之奇，品文化之胜，享美食之旅。

在兵团，也踊跃着众多文人作家，他们以独特的视角和深情的笔触为世人讲述着一段段荡气回肠的兵团故事。“是兵团这片沃土，给了我创作的灵感。”说起兵团，当代著名作家韩天航激动不已。

现如今，年过八旬的韩天航还在执笔创作兵团题材新作电视剧《送你一束沙枣花》，希望通过写兵团，让更多人知道兵团人的热血和荣光。

兵团——梦开始的地方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笔直的白杨树、金黄的胡杨树，迎风摇摆，宽阔的柏油马路，一栋栋高楼大厦，一处处街角游园……看着团场翻天覆地的变化，韩天航的内心是激动的、欣慰的。

走到一望无际的棉田边，感受着科技种田带来的欣喜，看着连片的麦田里，风吹麦浪起伏，满目金黄翻滚，让韩天航想起年轻时的自己。

1952年，韩天航的父母响应国家号召，举家来到新疆。坐火车、乘卡车……经过近一个月的颠簸，韩天航一家从繁华都市上海来到了祖国西北边陲。年仅8岁的韩天航牵着父亲的手，走过沙土地，跨过清澈见底的河流，看过夕阳下高大挺拔、枝繁叶茂，矗立在沙漠边缘的棵棵白杨，内心充满了激动。“那一刻，我觉得这里太美了，真是一个好地方……”韩天航说。

遗憾的是两年后，父母因工作忙，无暇照顾孩子，韩天航兄妹被送回上海读书生活。

1960年，韩天航人生中的第一篇小说在《少年文艺》杂志发表。“当时能发表小说是非常难的，看着作品发表，我觉得或许长大自己能当个作家……”这是16岁的韩天航第一次萌发成为作家的梦想。

时隔多年，在上海繁华都市生活的韩天航，始终不能忘记兵团这片广袤的土地。瀚海戈壁、壮丽天山、青青草原和高高白杨，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里。1963年，19岁的韩天航从华东师范大学第一附属中学毕业后，不顾家人的反对，主动报名，揣着“作家梦”从上海来到农七师一二六团（现七师一二六团）。

“想当作家，就要深入生活、了解生活、扎根人民，我的父辈是怎么坚守、建设兵团的？那里一定有说不完的故事，所以我报名来到兵团。”韩天航说。

在一二六团工作不久，因为一些原因，很多文学杂志停刊，没有了发表作品的平台；艰苦的农场劳作，锄地、浇水、拔草、打农药……农场的所有苦活、累活、脏活，韩天航几乎都干过。这时，韩天航迷茫了……

“有一次，拉柴火的车翻了，我被压在下面。恍惚间，我听到赶车的车把式在喊‘天航、天航，你在哪？’被救出后，感觉自己就跟死过一次一样。”当时的环境让韩天航有些灰心，可内心深处总是有个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不能放弃。

也是通过这次事件，韩天航恍然大悟，这里的一切不就是最好的素材么？每一个兵团人都是一部长篇小说，都有一个传奇的故事。

兵团生活的艰苦磨砺，为他创作军垦题材作品提供了丰厚的素材。面对困境，韩天航沉下心来，不断积累素材，白天劳动，晚上点起煤油灯将身边的动人故事一一记录下来。

从此，车把式、开荒人、种瓜人、牧羊人、放马人、养鹿人、泥瓦匠等身边的这些人物，都被他鲜活地诉诸笔端，成为今后每一部著作不可缺少的灵魂。

兵团——创佳作的源泉

韩天航在兵团一待就是半个多世纪，当过老师、会计、宣传处干事，最终以一身文学才华担任了农七师（现七师）文联秘书长、主席。

兵团生活的艰苦磨砺，不同身份的工作，让韩天航有了不同的感受，积累了最宝贵且丰富的创作素材。而真正坚定他创作军垦题材的还是源于一次特殊的走访经历。

“有一次，陪同专题片《最后的荒原》创作组在农七师一二三团（现七师一二三团）采访，走到一片墓地，一望无际，看着眼前一座座坟墓时，内心五味杂陈。”韩天航陷入沉思，问自己，“我为什么来新疆？躺在这里的军垦战士们的一生又由谁来诉说？对，这就是我留下的意义，我要把他们的故事写出来。”

自此，韩天航开始将兵团人的故事诉诸笔端，并一发不可收，那些再普通不过的兵团职工，在他的笔下变得鲜活生动起来。

比如，短篇小说《烧水员老张》（收入中短篇小说集《淡淡的彩霞》）中宽厚善良的兵团职工老张，他教会上海支青苦中作乐，烤甜菜改善生活，让支青对兵团这片热土产生了深深的眷恋之情……

写好人、写兵团人是韩天航一生的追求，他的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塑造的人物都充满了正能量。在他的笔下，再普通平淡的人生也可以绽放出绚烂的色彩。

小说《母亲和我们》中刘月季的故事原型，来源于韩天航女儿上托儿所时的一位老师。“这位山东大妈给我留下了太深的印象，非常善良。她身上那种甘于奉献、热爱生活的精神让人感动，应该说，我们兵团人都有这个特点，每个人身上都有人性的光辉。”韩天航说。

《母亲和我们》整个小说充满激情的叙述，真实感人的故事，平凡而生动的细节，朴实无华的文字，把读者们带回了激情燃烧的岁月，为世人呈现出一位平凡母亲的戈壁传奇，一代军垦人的英雄史诗。

“写的时候，很多次自己都感动到落泪，心情时而激动，时而压抑……他们身上人性的光辉形象让我坚定，要用毕生精力去写兵团人身上的那种永垂不朽的精神，要将他们展现给世人知晓。”韩天航说。

从此，在兵团这片沃土，他以笔为犁，辛勤耕耘，书写兵团人的工作、生活和他们对这片土地的贡献。

“读懂了兵团，就读懂了中国。为啥？兵团儿女来自五湖四海，最南的广东，最北的东北，还有上海、甘肃等等。它融边疆文化、屯垦文化、红色军旅文化于一身，有着超乎常人的家国情怀和奉献精神，是各种文化、地域的一个汇集点，而大家都有一个信念，就是建设兵团。”韩天航说。

兵团——荧幕上的精品

多年来，韩天航笔耕不辍，许多作品不断被改编成电视剧，中篇小说《回沪记》《棚户纪事》被改编为17集电视连续剧《重返石库门》；中篇小说《背叛》改编为电视连续剧《问问你的心》；中篇小说《养父》改编为33集电视连续剧《下辈子还做我老爸》，这部作品曾获11届全国电视制片业优秀电视剧奖，湖南卫视2016年度收视率贡献奖。

“我写了两个滩，一个上海滩，一个戈壁滩。我用戈壁滩的眼光来看上海滩，用上海滩的眼光来看戈壁滩，所以写出来有新鲜感。”韩天航说。

“兵团文学是一部从战争走向和平的心灵史，韩天航是讲述兵团故事最有成就的作家之一。”兵团文联原副巡视员、离休干部、84岁的孟丁山，对韩天航创作并在中央电视台播出的“兵团三部曲”（《热血兵团》《戈壁母亲》《大牧歌》）给予了高度的评价。

“兵团三部曲”让韩天航通过电视荧屏将观众带进兵团的辽阔天地，一睹红色雄风。中篇小说《我的大爹》改编为电视连续剧《热血兵团》，入选全国第10届“五个一工程”奖；中篇小说《母亲和我们》改编为30集电视连续剧《戈壁母亲》，被评为第27届“飞天奖”一等奖，第11届全国“五个一工程”奖。长篇小说《牧歌》改编为34集电视连续剧《大牧歌》，在央视黄金档播出，荣获第12届全国电视制片业十佳优秀电视剧奖。

“开始我写了兵团男人的故事《我的大爹》，后来又写了兵团女人的故事《母亲和我们》。后来我想，写了男人、女人，但都是写农业生产方面的。我知道，兵团的知识分子也很多，也是无私奉献的代表。所以，写完《我的大爹》《戈壁母亲》后就想写知识分子这个群体。”韩天航说。

“兵团三部曲”之三《大牧歌》，是韩天航拓展兵团题材，以兵团优秀知识分子群体为创作对象的又一成果。当时，兵团唯一的中国工程院院士刘守仁是畜牧专家，韩天航就把笔触对准了他。以小说《牧歌》为载体，融入了一批在兵团奉献了一辈子的知识分子的故事。小说《牧歌》从构思、创作，再到改编成34集电视连续剧《大牧歌》与观众见面，用了整整十年时间。“兵团三部曲”完整地呈现了兵团人的精神面貌。

在韩天航看来，这十年的等待是值得的，因为他的“兵团三部曲”——《热血兵团》《戈壁母亲》《大牧歌》终于得以完整地呈现，并且得到了全国观众的认可。

“看完‘兵团三部曲’内心一直很激动，脑海里不断地重复出现电视剧里的画面。让我对兵团有一种向往，我想去实地看看，感受一下兵团人的那一腔热血。”来自上海的读者臧思佳说。

军垦二代吴慧凡说：“闲暇时，我会翻阅韩老师的小说，我能通过文字感受到我们父母辈当年的艰辛与不易，更能感受到他们坚定的信念，这些对我影响很大，现在作为连队的‘两委’，只想践行好兵团精神，为我们的家乡和职工群众奉献我的力量。”

韩天航笔下的一个个军垦故事中，包裹着的是动人的情感叙事、开拓者的顽强奋斗以及那份无悔的奉献精神。兵团人的英雄事迹、兵团人的担当奉献通过韩天航的作品登上荧屏传到五湖四海，让更多的人通过更立体的方式了解了兵团。

兵团——一辈子的诠释

“兵团人滋养了我的心灵。我看到了兵团人的崇高和伟大，看到了兵团人创造的丰功伟绩。有了这些军垦文化的积淀，才可以创作出具有崇高思想境界、栩栩如生又让人钦佩的人物形象。所以，生活在兵团，艰苦是真的，但幸福也是真的。”韩天航说。

韩天航的人生也像是一本书，文字成了时间的缩影，串联起了他平凡而又多彩的一生。在这一生中，他最离不开的是妻子金萍，她既是韩天航作品的第一个读者，更是携手陪伴他走过风风雨雨最重要的人。

“他创作的时候，整个人像变了样，有时候会大叫大吼，有时会热泪盈眶，泣不成声。一直坚持写，3年写了5部长篇小说，很厉害的。那一年他70岁，我也心疼，他睡觉没安定的时候，根本睡不着。他说，我要加油写，把所想所做的事情做完。”金萍就这样默默地陪伴着、支持着……

韩天航笔下，不仅有兵团人浓浓的亲情，铿锵英雄情，还有兵团人血浓于水的民族情。内容涵盖了兵团70年峥嵘岁月的各个阶段，从解放大军翻越祁连山进军新疆、兵团成立、荒原修渠引水开荒等，到见证了“戈壁母亲故乡 军垦文化新城”的崛起，跨进新时代新征程。作品中，一个个人物性格迥异，组成了丰富立体的、有血有肉的兵团人物群像雕塑。

“韩天航老师的小说主题如同新疆湛蓝的天空，炽热的太阳，坚韧的胡杨，始终保持着清新向上、昂扬奋发、坚韧不拔的特点，充满正能量。小说中的人物身上，无不隐含着作家本人的生活经历和对兵团历史的深度挖掘。这些普通的兵团职工，在小说字里行间闪烁着令人深思的人性光芒。没有真实兵团生活经历的人很难创作出这样的作品。”文学爱好者李凌鹤说。

2023年3月3日，韩天航、曾秀华共同创作的长篇小说《年轻的城》出版发行，该书彰显了韩天航此次文学创作的“三新”特点：一是出新作；二是写新城建设；三是带新人。

在长篇小说《年轻的城》出版后的第二个月，韩天航开始创作兵团题材新作电视剧《送你一束沙枣花》。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日复一日，夜复一夜，春秋迭序，寒来暑往，大半辈子，韩天航就这样不停地写啊、写啊……他说，生命不止、创作不止，只要活着就要写兵团。他向世人展现了“兵团不仅是一个文化符号，更是一座丰碑，一部史诗”。

如今，年过八旬的韩天航仍在创作。他说：“从‘上海滩’到‘戈壁滩’，这些是我的生活，也是我梦想的见证。现在我80多岁了，我还在追梦，还在书写着兵团人的传奇。我想用我这一生诠释兵团精神，潇洒地做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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