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的千年回响

  ▌季云

  二十传,三百载,

  梁灭之,国乃改。

  区区十二字,勾勒出大唐王朝三百年兴亡,可谓浓缩之极。《三字经》就是这么惜字如金。

  唐朝后历朝,不乏经济强盛的、疆域辽阔的、文治昌明的,但若论全盛,均“不复盛唐风范”。对唐朝的“回望”,历千年而不绝。

  我们实在有必要通过《三字经》极简约的文字,循其脉络,择其至要,窥其气象,探其枢机,悟其镜鉴。

传为赵佶所画的摹唐代张萱《捣练图》(局部)

  百年辉煌

  自公元618年建立,至907年灭亡,唐朝享国近三百年,历初唐、盛唐、晚唐三阶段。众多杰出的帝王将相、文人墨客以及各族民众,共同创造了大唐盛世,为后世留下了一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高祖创国基之后,唐朝共产生了21位皇帝,其中有2位被废后又复辟,加上中间武周女皇,帝位共传递23次。《三字经》这段所说的“二十传”,是指李家皇帝的二十次传承。

  唐朝的皇位传承过程自始就充满了暴力血腥与阴谋权术,但确实也产生了不少雄才大略的君主,不仅有与“秦皇汉武”并列的唐太宗、开创永徽之治的唐高宗、我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武则天,也有前期贤明开创开元盛世、后期昏聩导致安史之乱的唐玄宗,还有开创元和中兴的唐宪宗、会昌中兴的唐武宗、大中之治的唐宣宗等。在他们的治理下,唐朝走向繁荣昌盛,人口最多时达8000万人,约占当时世界人口的三分之一,疆土空前辽阔。中国文化远播各国,日本、南诏、新罗等国都派遣唐使、学问僧来长安学习。同时,唐朝人也以开放的心态接纳外来文化,民族交融空前繁盛。

  大唐盛世以其在经济、政治、文化上全面辉煌的成就,豪迈开放、自信开明的博大胸襟,开拓进取、勇往直前的精神风貌,不仅傲视中国历代王朝,也立于世界之巅,引领着同时期的其他文明。直到今天,海外华人聚集之地仍被称为“唐人街”,大抵是历史之于现实的回响。

  何以盛唐

  唐朝的皇帝中,受后世好评的当首推唐太宗李世民。他以贞观为年号,宣示以正道治理国家、做明君垂范后世的雄心。“贞观”二字出自《易经·系辞下》“天地之道,贞观者也。”

  他确实做到了这点。对内文治天下,劝课农桑,休养生息;对外开疆拓土,攻灭东突厥与薛延陀,征服高昌、龟兹和吐谷浑,重创高句丽。待天下大定,又设立安西四镇,和缓民族政策,与北方地区各民族融洽相处。他开创了贞观之治,为盛世奠基,成为后世历代君王的楷模。

  太宗的治国名言千古传颂:“夫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他亲历了隋末农民起义,吸取隋亡教训,视君主为舟、百姓为水,认为“水能载舟,亦能覆舟”,遂行仁政。他从谏如流,重用诤臣。

  正是在太宗君臣的共同努力下,大唐迎来了第一个治世“贞观之治”。

  原是唐太宗的才人、后来成为唐高宗皇后的武则天,在唐朝走向全盛的历史进程中有承启之功。690年,她迫使睿宗禅位,自称“圣神皇帝”,改国号为周,史称“武周”,成一代女皇。当政四十余年,她打击士族势力,扶持庶族官僚,并创殿试、武举,发展科举制。她善于识人用人,拔擢狄仁杰、姚崇、宋璟、张九龄等一批名垂史册的贤臣。女皇也存在任用酷吏等问题,但整体看,她的治下,社会经济持续发展,人口持续增加,成为上承贞观之治、下启开元盛世的重要环节。

  因何亡唐

  一手导演了开元盛世与安史之乱的唐玄宗,是一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皇帝。他在位前期,政治稳定,经济繁荣,国库充盈,民生安定,历称“开元盛世”。开元末年以后,玄宗追求享乐,朝政日趋腐败,各种矛盾越来越尖锐,边疆形势日益紧张。

  755年,安禄山和部将史思明发动叛乱,史称“安史之乱”。持续八年之久的安史之乱对社会经济造成极大破坏,尤其是北方地区遭受浩劫。唐朝的国势从此由盛转衰。

  当高祖所创的“国基”被后人遗忘,当君主不再励精图治、虚心纳谏,当奸佞当道、贤臣被阻,当宦官专权、三省六部名存实亡,当百姓生活困苦、流离失所时,王朝消亡的命运便已注定——“流水落花春去也”。

  唐末,统治日益腐朽,宦官专权,党争不断,藩镇割据征战愈演愈烈,中央已无力控制局面。人民本已赋役繁重,又遭逢连年灾荒,无以为生,被迫起义。起义军在黄巢的率领下,攻入长安,建立政权,极大动摇了唐朝的统治。原起义军将领朱温降唐后,不断坐大,最终控制了朝政。907年,朱温废唐哀帝,建立梁朝,史称“后梁”。三百年大唐,终未能跳出忽喇喇大厦倾、凄惨惨烟云散的历史宿命。

  回望长安

  今天,我们透过大明宫、芙蓉园、大雁塔等遗存,依然清晰可窥,1400年前的长安是那个时代的人们的无限神往。

  唐长安非汉长安,非北周长安,亦非隋长安。它是由隋朝大兴城化而来的——可以说,是杨家人建了李家的城。

  大唐长安,不仅是政治中心,更是经济、文化中心,还是国际交流中心。当时,长安城内商铺林立,坊市繁荣,居住人口最多时有100万人,国内各族和国外的商人、使者、艺人、学子、僧侣、工匠等云集长安。

  唐长安还是一座唐诗的城市,那些璀璨优美的诗句抒写了长安的繁华与厚重,记录了那个时代的伟大。那时长安,是“无人不沽酒,何处不闻乐”的繁华地;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国都城;是“长安回望绣成堆,山顶千门次第开”皇家气象;是“长安一片月,万户捣衣声”的百姓家园;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的科举圣地;是“李白一斗诗百篇,长安市上酒家眠”的骚人乐土……

  为什么中国人对唐朝如此念念不忘?因为心中永远怀有一个伟大的梦。自强、自信、多元、包容,这梦想璀璨历史星河,光照现实宏图。回望不只是回望,是呼唤,也是回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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