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小冰期”紫禁城如何取暖|故宫_新浪财经

　　▌周乾

　　明清两代处于我国历史上第四个寒冷期，为“明清小冰期”。北京城又位于北方地区，冬天温度较低，明清时期尤甚。不过，紫禁城是皇帝居住之所，在极其寒冷的时期，这里也保持着温暖舒适的环境。这源于古代工匠的聪明才智，不仅发明了取暖设施——被称为“火地”的地下供暖系统，还有手炉、火盆、火壶、暖砚等保暖用具。这些取暖设施科学合理，简便有效，是我国古代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紫禁城“火地”的操作口与出烟口

故宫藏黑漆描金开光山水图手炉

故宫藏银提梁方火壶

故宫藏掐丝珐琅八吉祥纹火盆

故宫藏歙石掐丝珐琅盒长方暖砚

　　火地供暖还排烟

　　火地就是紫禁城古建筑的地暖系统。火地由位于窗户外面的地下操作口、窗户里面的地下炉腔以及室内地面砖下面的火道组成。其基本原理为宫廷服务人员在操作口处，将柴火或木炭置入炉腔内燃烧，炭火产生的热源沿着火道路径扩散，并由地下的出烟口排出，其间加热地面砖，利用地面自身的蓄热和热量向上辐射，进行传导，从而保持室内的温暖。

　　操作口位于室外，不仅不影响室内人员的生活，而且宫廷的服务人员还可隔着玻璃观察室内的供暖效果，以便及时增减炭火。室外操作口在冬天以外的季节不使用时，通常盖上一个盖板，以防止小动物钻入。火炉产生的热量（夹杂少量烟雾），在地下扩散后，仍从地下的专门小口中排出，该出烟口位于室外台明阶条石的下部。出烟口用铜钱纹的镂空砖雕堵塞，既美观又实用，还能防止小动物钻入。这种做法也造就了紫禁城的冬天烧炭取暖、但不见一个烟囱的现象。需要说明的是，坤宁宫西北角有一个烟囱，但这是清代萨满教祭祀活动中，煮肉排烟的专用通道，与冬季取暖无关。

　　因为有火地系统，使得帝王们在室内感觉暖意融融。如乾隆皇帝在《冬夜偶成》一诗中就写道：“人苦冬日短，我爱冬夜长。皓月悬长空，朔风瓢碎霜。垂帘在氍毹，红烛明涂堂。博山炷水沉，和以梅蕊香。敲诗不觉冷，漏永夜未央。”道光皇帝在《养正书屋全集》中写有这样的诗：“花砖细布擅奇工，暗热松枝地底烘。静坐只疑春煦青，闭眼常觉体冲融。形参鸟道层层接，理悟羊肠面面通。荐以文茵饶雅趣，一堂暖气着帘栊。”在这里，“鸟道”、“羊肠”即为地下供暖的通道。

　　手炉精美又保暖

　　手炉为宫中冬季取暖必备的用具之一，其材质一般为铜质或珐琅质。手炉的体积较小，内装有炭火，可手捧或放入袖内，以用于取暖。故宫藏黑漆描金开光山水图手炉，长约18.4厘米，宽约12.9厘米，高约14厘米（不含木质提梁）。其造型如同两朵对接的云朵，侧面则以黑漆为底，并用我国传统彩漆描金法绘出山水楼阁、绿树飞鸟等图案。此手炉侧壁含内外两层，内层为铜胆，以贮木炭；外层为木胎，以髹彩漆。手炉的盖面，为铜丝编织而成的罩网，主要功能是通风换气。使用此手炉时，往炉内加燃炭，炭火产生的热量（高温）传到铜内胆，铜内胆再将热量传给木外胆（适温）。使用者双手捧炉，即可感到温暖舒适。

　　宫廷绘画中可见手炉在冬季的广泛使用。如故宫藏绢画《胤禛妃行乐图轴》之“裘装对镜”中，绘制的是宫中仕女冬季的日常生活场景。画面中，一位面容姣好的妇女，倚坐在榻上休憩。美人身着蓝色裘装，腰系玉佩，一手持铜镜对照，另一手则搭于暖手炉上御寒。此手炉为提梁式，便于携带。手炉为浅绿色，上绘枝叶纹。不仅造型美观，还有利于手炉下部多放炭，以产生更多热量。

　　清代宫廷造办处制作手炉的档案比较丰富。如《雍正九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31）十二月十九日，“宫殿监督领侍陈福，副侍刘玉、苏培盛，交来拄杖一根、手炉二件、食物一匣。传：着将拄杖配竹筒，俱用棉花塞垫包裹黑毡。”又如《乾隆元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36）六月二十三日，司库佛保来说，重华宫传用部分用具，其中包含“提梁铜手炉二个”。

　　火壶用来盛装热水

　　寒冷的冬天，宫中生活离不开饮用热水。火壶就是给水“保温”必不可少的用具。故宫藏银提梁方火壶即为当年使用的实物之一。此火壶主要组成部分包括：前方的壶嘴、中间的壶体（带提梁）、后方的手柄。壶体顶面有两个圆形的开口，前面的为送炭口，后面的为注水口。送炭口下面连接竖向内胆，内胆底部为栅栏式，可使燃尽的炭末落入壶底。壶体正面有出炭口，用于清除壶底的炭末；出炭口表面有镂刻纹饰，既美观，又能通风助力炭火燃烧。内胆与壶体之间有较大空间，用于盛装热水。

　　《胤禛妃行乐图轴》、《弘历岁朝行乐图》等宫廷绘画中，也可见火壶。如《弘历岁朝行乐图》中的银火壶，位于乾隆帝旁边的茶架上。架子上还放有茶叶罐、茶盏、茶壶、水缸等器具。此图中的火壶，提梁与火壶底座连为一体，且为金质，集豪华与便利于一体。

　　内务府造办处也有不少关于火壶的档案。如《雍正七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29）九月六日，太监刘希文传旨，“着做锡火壶一件，其样式着海望（清代大臣）酌量做，钦此”。又据《乾隆六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41）十月七日，总管刘沧洲、首领曹进孝交器物多件，含“银火壶一件（重九十四两）”、“西洋提梁银圆火壶一件（连座重一百零三两）”。

　　火盆取暖搬运方便

　　火盆也是宫中取暖用具之一，其材质多为铜或掐丝珐琅，内放燃炭。如故宫藏掐丝珐琅八吉祥纹火盆，口径约52厘米，高约21厘米，三足底。火盆面周圈以天蓝色珐琅釉为底，面上饰以轮、盖、罐、伞、螺、鱼、花、肠等八种吉祥纹。火盆搬运方便，因而可用于前朝（办公区）及内廷区域（生活区）。故宫的前朝没有火地，取暖的主要用具为火盆。如《乾隆六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41）十二月初三，太监高玉等交“铜火盆大小五十八件、火盆罩大小三十四件”。该档案又补载：乾隆七年（1742）正月初九，太监高玉等传旨，“太和殿、中和殿着添火盆，照着养心殿现安之，火盆样式放大些成造”。太和殿、中和殿均为皇帝举行重要礼仪活动的场所，乾隆帝要求增加火盆，以保证冬季在殿内举行活动时的取暖需求。

　　宫中内廷区域使用火盆取暖，可见于宫廷绘画中。如故宫藏《弘历岁朝行乐图》，绘制的是乾隆帝与诸皇子迎新年的场景。画面中，乾隆帝坐在内廷某宫殿屋檐下，一手抱着皇子，一手敲打寓意“吉庆有余”的磬，双脚则搭靠在座椅前的火盆上。其周围拥簇着多位皇子，其中左前方的一位身着粉彩袍的小阿哥，兴致勃勃地蹲在地上，靠着火盆，一手拿着柏枝，另一手则将柏枝放入火盆燃烧。柏枝燃烧可产生一种特殊的香气，有除晦气、驱邪魔等寓意。除夕夜烧松柏枝，此做法称“熰（ǒu）岁”。明人刘侗、于奕正的《帝京景物略》有类似记载：“夜以松柏枝杂柴燎院中，曰烧松盆，熰岁也”。

　　造办处有制作火盆的档案记载。如《雍正二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24）三月三日，“总管太监张起麟传做（入铜作）火盆灯三个、火盆三个、灯罩三个、遮火三个，记此。”又如《乾隆四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39）十二月初三，“太监胡世杰交掐丝珐琅火盆一件（随镶嵌紫檀木座）、掐丝珐琅有罩盖葵瓣火盆一件。传旨：将掐丝珐琅火盆并座子，着收拾，送进其座子上，如少镶嵌处，俟驾幸圆明园时再行粘补；有罩盖葵瓣火盆，配一高楠木六方座；钦此。”

　　由上可知，火盆在宫中是较为普遍的取暖用具。

　　暖砚以防墨汁冰冻

　　除了以上这些供暖设备，冬季的宫中，为防止墨汁冰冻，古人还在砚台下提供热水、炭火等“辅热”材料，并装入盒匣中，与砚台组成整体。如故宫藏歙石掐丝珐琅盒长方暖砚，长约19厘米，宽约15厘米，高约16厘米，主要由砚盒、两方歙石砚台、顶盖组成。砚盒周圈及顶盖饰有云龙及海水江崖纹饰，底座则为铜镀金錾花双龙纹饰。砚盒内表面上部周圈有凹槽，主要用于搁置砚台。砚台下方，则为热水。热水产生的热量可使砚台里的墨汁时时保持液态，有利于书写人员在冬季正常蘸墨写字。

　　紫禁城帝王冬季使用暖砚的场景可见于宫廷绘画。如故宫藏《乾隆皇帝朝服像》中，乾隆帝头戴冬吉服冠，身着冬季龙袍，正襟危坐于书案前。其穿着，可反映此时正处寒冷季节。书案上陈设有暖砚、瓷水盂、书籍、纸张、镇尺、瓷瓶等物。乾隆帝左手扶案，右手执笔，准备将书籍中的名言佳句，抄录于纸张上。

　　值得注意的是，书案上的暖砚造型，类似于上述歙石掐丝珐琅盒长方暖砚，但画中的暖砚，盒匣周圈为金色装饰，再加上匣顶及盒盖的錾花工艺装饰，凸显出皇家用品的气派。

　　造办处制造暖砚的史料也比较丰富。如《雍正九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31）七月十一日，太监王明贵交来（入铜作）“铜烧古方形暖砚二方、圆形暖砚二方”，希望“烧古见新”。另《乾隆六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41）六月二十六日，太监高玉等交来“铜镀金五龙暖砚一方、铜镀金六龙暖砚一方”，并传旨“着刻乾隆年制”。再如《乾隆十六年各作成做活计清档》载：时年（1751）十一月十二日，太监胡世杰文传铜暖砚一方，并传旨“着照此砚花样款式，做法收小些，做暖砚二方，先做样呈览，钦此”。图片提供周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