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的蚊子_新浪财经

　　岳强

　　天亮时，一只蚊子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有点恼火：你早干吗去了？我都快起床了，你才想起来“没吃饭”……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拍向左手的手背，动作之迅猛，堪比陈真在虹口道场打翻日本武士。但当我检查“战果”时，却发现右手掌心和左手手背干干净净。难道这只蚊子和孙悟空一样，学过隐身大法？孙悟空的“七十二变”、筋斗云和隐身术，是在灵台方寸山的斜月三星洞跟菩提祖师学的，这只蚊子的隐身术是在何地跟何人学的？我读法布尔的《昆虫记》时，并没有发现相关的记载。

　　当我试图调查这只蚊子的来历时，蓦地想到昨晚的文学沙龙例会。当时，我们正讨论文学作品的语言，气氛十分热烈。小茶说所谓“好的语言”，就是“不好好说话”——文学作品的语言不能平铺直叙，要诡谲多变，唯有出其不意，才会使人动容。随后，她举了一个例子：因纽特人表达天朗气清、心情舒畅时会说“今天的天气适合想念远方的人，并且躺在树荫下被蝴蝶咬”，真是美极了。看小茶一脸陶醉的样子，我打趣说：“蝴蝶有牙齿吗？蝴蝶会咬人吗？蚊子才是咬人的高手。”她瞥了我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那今晚我就派一只蝴蝶去找你，看看它会不会咬人。”

　　小茶派来的不是蝴蝶，而是臭名昭著的蚊子。至于蚊子与蝴蝶的区别，她很清楚，比因纽特人还清楚，她是有意为之。这只蚊子怎么天亮才赶到？也许它在路上遇见好玩的地方或好玩的事情了，一时贪玩，忽略了行程，就像贪玩的小茶那样。虽然孙悟空也贪玩，但不影响他打妖精，这只蚊子可是把“吃饭”这等正事都给耽误了。

　　尽管我对蚊子没有好感，但从不小看它们的本领。它们能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找到人裸露的皮肤，一如狼找到獴、獴找到蛇、蛇找到青蛙、青蛙找到虫子，然后心安理得地大快朵颐。蚊子看起来很自信，因为对“美食”，它们早已做到心中有数。

　　善于在黑暗中飞行的蚊子，对夜晚的光亮很是好奇。那天晚上，我坐在电脑前写作，一只蚊子旁若无人地在屏幕前飞来飞去，甚至大模大样地落在屏幕上，摆出一副挑衅的姿态。我之所以迁就它，是因为正在赶稿子，顾不上、也没心思搭理它，便挥了挥手，使出交警让车辆驶离时用的手势，告诉它赶快离开，否则小命难保。但蚊子置若罔闻，甚至越发嚣张。我终于明白，也许这只蚊子是相声爱好者，听过那句名言：“请不要挑战我的底线，否则我又要修改底线了。”

　　当我把这件事告诉小茶时，她不怀好意地怪笑，于是，我怀疑那只蚊子也是她的“部下”。随后，我们聊起《昆虫记》。她态度鲜明地表示，尽管苍蝇和蚊子都是昆虫，但她反感苍蝇，却不讨厌蚊子，因为“苍蝇”的发音使她联想到沧桑、苍老、风烛残年、冢中枯骨等了无生气的字眼。她说，卡夫卡英年早逝，是不幸，也是幸运，因为他避开了苍老；海明威就完全不一样，他的《老人与海》里充满对衰老的恐惧，表面上的不服输、不服老，恰恰证明了这种恐惧的存在。记得我看过这样的句子：“那时我们有梦，关于文学，关于爱情，关于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们深夜饮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梦破碎的声音……”梦为什么破碎呢？因为苍老。至于蚊子，小茶说“蚊子”的发音使她联想到小女孩的名字，青春洋溢，来日方长，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