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碧君
“快点吃呀,再不吃,油又结膏了。”奶奶一边催我们,一边往灶膛里添柴火。
我捧着牛大骨,呵呵呼着热气,狼吞虎咽地啃起来。
爷爷摩挲着那个刻着飞龙的手工暖壶,慨叹当年他看到的那个女工的手是如何的粗糙又灵巧,生活是如何的艰辛。
每到冬天,我的脑海里经常会浮起这些画面来。
记忆中,童年的冬天是真的冷,房顶和屋檐常挂着冰霜,路边的小草,地里的菜,总是会被冻死。
赶上特别冷的时候,我们一连几天都不洗澡。
睡觉之前,奶奶端了水给我们做简单的洗漱。我和弟弟还有堂弟堂妹,围着那盆水坐在一起。我们挨个洗脸,洗完脸再挨个擦身。擦身的时候衣服也不用脱,奶奶把毛巾拧干就往我们的衣服深处掏去。擦到胳肢窝的时候,我们一个劲儿躲,嘻嘻哈哈笑作一团。擦完身子又挨个洗屁股,往往这个时候,水已经跟墨汁一般黑了。
奶奶主打的是环保节约,必须要完成这些工序才换水。换好水后,我们一起把脚放进盆子里洗。有时,奶奶也把她的小脚伸进来。调皮的堂弟经常把水踢到我们的身上,水溅得满地都是,奶奶就佯装要揍他。
爷爷坐在灶炉旁缝补他的旧棉絮,一遍遍重复叙述着他坎坷的往事。那七八只猫,懒洋洋地伏在他的脚边打呼噜。
水雾的暖气让冰冷的房子变得暖和,寒冷的冬天似乎也变得温馨祥和起来了。
那时盖的棉被很厚实很沉,有时盖过头了,甚至连呼吸都上不来。但,实在是暖和。
我们常常在被子上打天九(一种骨牌)。堂弟一输就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打滚,撒泼,耍赖。奶奶操了扁担进来,一声令下:睡觉!我们便乖乖躺下。
耳边是奶奶轻轻的呼噜声,被窝里还有雪花膏的味道,连梦都是香的。
记忆中最冷的,是有一年春节前,表姑妈来我们家做客,爸爸第一次带我们到河对面的茶楼喝早茶的那个早上。我蜷缩着身子走在寒风凛冽的堤围上,冷得瑟瑟发抖,那是刺入骨头的冷。
热气腾腾的云吞终于上来了,我和弟弟三下五除二就扒完了一大碗。表姑妈说:“孩子,有好吃的时候要多想着你们的爷爷呀!”爷爷摸摸我的小辫,慈祥地说:“我不喜欢吃云吞,吃吧,你们吃吧!”
饱腹之后的温暖,还有爷爷的怜爱,对比来时的那种冷,是我回想起来,一辈子当中最暖的时刻。
小时候,一到夏天我们就成了两栖动物:地上动物和树上动物。哪家的小孩不见了,家长第一时间不是去河边找,而是到树下去找。石榴树,黄皮树,芒果树,龙眼树,总能在某一棵树上找到自家的娃。
我们的村子四面都是树。每一棵树上有多少个丫杈,哪一个丫杈坐着最舒服,我们都知道。连捉迷藏,我们都会躲到树上去。我们甚至还会把饭带到树上吃。坐在树丫杈上,吃着饭,逗着小鸟,喂着蚂蚁,不亦乐乎。
村里家家户户都种果树,站在阳台上,或者推开窗户就能摘到黄皮和龙眼。就算不是自家的也可以摘来吃,最多也只是挨家长不痛不痒的一顿小骂。骂完还是会继续摘来吃,被摘了果子的主人也不会责备我们,因为果子多得根本吃不完。
我喜欢坐在窗边的阶梯上吃饭,窗外的小伙伴也端着饭在树下的大石头上吃。我们隔着窗户互相开着对方的玩笑,有时莫名地就对骂起来,却也并不生气。这时,凉飕飕的风从窗户吹进来,好不惬意。
午后,妈妈带我们去菜地拔草。拔着拔着,弟弟总是会喊肚子痛,吵着要回家去吃何济公药散。这时候,如果妈妈叫他去买雪条,他的肚子保准就不痛了。他一溜烟的跑去三界市(乡里的小墟),比刘翔都快。有时候我想,弟弟读书的时候能参加市运会,应该得益于小时候经常跑去买雪条吧。
坐在菜地边,舔着冰冰凉凉的老冰棍,看着夕阳一点点地沉下山去,火烧云把天边都染红了。那,应该是夏天最美好的时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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