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瑞怀：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

　　作者|张瑞怀‘中国人民银行湖南省分行行长’

　　文章|《中国金融》2023年第18期

　　2021年，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明确提出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总体要求和主要任务。金融是促进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抓手，近年来，湖南省金融系统积极探索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新路径、新模式，努力破解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面临的生态资产度量难、交易难、抵押难、变现难等问题。为进一步发挥金融的支撑作用，需要加强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政策体系建设，完善生态产品融资的配套服务和风险缓释机制。

　　夯实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基础

　　湖南省是生态资源大省，生态资源丰富，生态产品种类多，生态产业发展潜力大。2022年，全省森林覆盖率59.98%，森林蓄积量6.64亿立方米，湿地保护率70.54%，水能蕴藏量1570万千瓦，占全国的2.3%；粮食、棉花、油料、烤烟、猪肉等主要农副产品产量居全国前列。近年来，省内地方政府、金融系统等积极探索“两山”理念转化路径，运用多种方式破解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过程中面临的生态资产度量难、交易难、抵押难、变现难等问题。

　　开展价值核算，破解度量难问题。科学估算生态产品价值是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重要基础。目前省内部分地区积极开展生态系统生产总值（GEP）和特定地域单元生态产品价值（VEP）核算试点，探索构建生态产品价值核算、评估体系，如怀化市、长沙县、平江县等地区编制了生态产品价值核算规范、生态产品项目目录、生态产业指导目录等，建立了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常态化机制。其中怀化市建立生态产品价值一键式核算系统，通过采集自然生态数据，导入生态产品价格和产量数据，形成多品种多场景的综合生态资产监测评估系统，可向投资者、金融机构展示生态产品各项生态指标。

　　强化数字赋能，破解交易难问题。一是建立生态产品经营权登记管理系统。例如，怀化市靖州县针对农地、林地整合难度大，权属证明要素不清晰等问题，探索“三层剥离、多权叠加”的模式，在地上、地表和地下分别设立土地经营权，对多权属状态、多生态产品种类进行登记确权和智能化权属管理，向权利人核发经营权登记证明，实现生态资产经营权首次登记、抵押登记、转移登记、变更登记等功能。二是开发生态产品线上交易平台。例如，怀化市靖州县、沅陵县等地区开发了生态产品线上交易系统，及时发布生态资源购销信息，促进购销双方达成交易和备案，并提供融资服务对接，实现交易平台统一信息发布、统一平台交易、统一管理结算。

　　推动金融创新，破解抵押难问题。一是开展环境权益抵质押试点。省地方金融监管局、人民银行湖南省分行等十部门联合出台《湖南省环境权益抵质押融资试点工作》，在湘潭市、郴州市、长沙县等地区开展环境权益抵质押融资试点，积极引导金融机构将碳排放权、排污权、水权、用能权、节能量、绿色电力证书、CCER等多种环境权益纳入抵质押品范围。二是推进农村产权抵质押创新，如湖南省联社出台《湖南农信系统农村产权抵（质）押贷款创新试点实施方案》，规范林权、土地经营权等抵质押贷款业务管理，并在株洲、浏阳等市县开展试点工作。

　　完善风险保障，破解处置难问题。一是建立风险补偿基金。例如，岳阳市平江县政府与岳阳市财政局、岳阳市融资担保公司签订《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风险补偿基金合作协议》，并建立1000万元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贷”专项子基金，与农业银行、农业发展银行、省农村信用社等金融机构达成绿色金融授信协议，授信额度达80亿元。二是建立兜底收储机制。例如，怀化市创新林权收储担保融资方式，以林业投资公司为主体，由地方财政设立兜底收储资金池，在林权抵押贷款无法偿还的情况下，按不高于评估值的一定比例进行兜底收储，并按不高于收储价偿还贷款本息，目前已在沅陵、靖州、会同等县市开展森林资源资产抵押收储试点工作。

　　积极探索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新模式

　　在人民银行湖南省分行的大力支持下，省内银行机构积极探索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新路径，创新金融支持模式。截至2023年6月末，全省绿色贷款余额8420亿元，同比增长53.2%，高于全国平均水平14.8个百分点。

　　基于生态资产“产权”的抵质押贷款新模式：怀化市创新“林权抵押+保险+收储”的林权抵押贷款。金融机构围绕生态资产的所有权、使用权、经营权等开展创新，开发基于“产权”的抵押贷款产品。如农业银行怀化市分行联合会同县政府创新推出林权抵押贷“会同模式”。一是搭建平台。该县搭建了林权评估、土地流转、林权交易、林权拍卖四大平台，抽调县林业局等部门专业人员实行统一管理，为林权抵押贷款从林权评估、流转、交易、收储等环节提供一站式服务。二是建立兜底收储制度。县林投公司、银行与林农（林企）签订三方协议，农业银行怀化分行按林权评估价值的60%向林农（林企）发放贷款，在借款人无法还款的情况下，县林投公司对抵押的林权按不高于评估价值的65%进行兜底收储。三是引入森林保险。与中国平安保险公司合作推出森林商业保险，保费为林权贷款额度的3‰，当抵押林木遭受虫灾、火灾等各类灾害时，由保险公司按照损失程度理赔，最高获得实际贷款金额的90%资金赔付。

　　基于生态资产“环境权益”的抵质押贷款新模式：岳阳市创新“碳信用+补充质押”林业碳汇融资模式。金融机构积极发展基于碳排放权、排污权、用能权、林业碳汇、农业碳汇等环境权益的抵质押融资模式。例如，2022年4月，光大银行岳阳分行成功批复湖南森海碳汇开发有限责任公司2亿元综合授信额度，用于其在CCER等减排机制下的碳汇项目拓展及开发、碳资产管理及交易等，成为湖南省金融机构为专业碳汇开发企业发放的首笔碳中和贷款。此笔综合授信创新运用了“碳信用+补充质押”模式，即银行先行以信用方式发放贷款，待林业碳汇CCER重启且该公司碳汇项目开发形成可交易的CCER指标后，银行再与其签订补充质押协议，补充CCER指标收益权质押，通过人民银行征信中心动产融资统一登记公示系统进行质押登记及公示；同时，银行与企业签订专用账户补充协议或出具相关承诺，同意将CCER交易回款账户确定为该行账户，确保CCER交易收益回笼至该行专用账户，以实现整个CCER项目开发的链条闭环。在金融支持下，2022年以来，该公司签订的林业碳汇项目合同面积3511万亩，预计年减碳量达到1577.4万吨。

　　基于生态资产“价值评估”的融资新模式：怀化市推出“生态资产贷”。部分银行机构推出以生态资产的生态价值核算量为基础的贷款产品。例如，怀化市政府联合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建立生态价值核算和评估体系，针对全域和特定区域开展生态产品价值核算，并根据评估结果向银行机构推送白名单企业。银行机构将生态产品价值作为质押物，生态产品预期收益作为还款来源，根据借款人的生态资产价值评估结果及生态资产抵押率，测算最高授信额度，如芷江农商行设定苗木、水果等种植产品及农业旅游产品抵押率不超过40%，水土涵养、气候调节等调节服务价值抵质押率不超过30%。2022年9月，农业银行怀化分行分别向湖南补天药业和怀化黄岩生态休闲旅游公司发放林下经济贷1000万元和生态资产贷500万元，芷江农商行向芷江旭阳农林开发公司发放生态资产贷1000万元，这是《关于建立健全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的意见》发布后全国首次将生态资产质量及价值核算结果综合应用于生态产品价值融资的贷款。

　　提升生态资产“附加值”的融资模式：乡村振兴贷为生态产品赋能增值。银行机构充分发挥金融支持作用，推动农业与旅游、文化、康养等产业深度融合，为生态价值向人文价值、经济价值转化赋能。例如，怀化市利用“乡村共享贷”，以村集体经济为核心，推动生态产业升级、提质，实行贷款更优惠、授信额度更高、程序更简化、免抵押免担保。郴州市桂东县银行机构推出“惠农快贷”“裕农优享贷”“裕农文明贷”等多种信贷产品，支持桂东加快发展以避暑、休闲、康养为主导的民宿文旅产业，打造“全域康养山城”。

　　政策建议

　　第一，加强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政策体系建设。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涉及的部门众多，建议由政府部门牵头，统筹构建金融支持生态产品价值实现的政策体系，明确金融支持的重点领域、范围，完善激励机制和保障措施，更好地引导金融资源向生态领域倾斜，鼓励金融机构有针对性地创设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专属金融产品。

　　第二，完善生态产品融资的配套服务机制。一是健全生态产品产权机制，完善生态资源的使用权、经营权、收益权等确权登记制度，优化产权调整、转移、流转、交易规则，充分利用数字化、信息化新技术，提升生态资源产权信息的完整性、准确性和权威性。二是制定统一的生态资源价值核算和评估体系，加强生态资源评估能力建设，推动评估更加科学化、专业化。三是逐步完善全国统一的生态产品交易规则，分层级建设生态产品交易市场，加快交易平台数字化建设，降低生态资源交易成本。四是加快碳汇市场建设，进一步扩大全国碳市场覆盖面。

　　第三，完善生态产品融资的风险缓释机制。一是建立生态产品价值实现风险分担机制，由地方政府设立贷款风险补偿基金，深化与担保和保险公司合作，引导保险公司开发生态产品类贷款专属履约保证保险产品，形成“银行+担保+保险+政府”的风险分担机制。二是构建省、市、县三级生态资产收储和回购机制，对接生态产品交易平台，打通生态产品归集、流转、交易渠道，有效化解生态产品处置难题。

　　(本文作者介绍：权威、专业、理性、前沿，宣传金融政策、分析金融运行、报道金融实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