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1年,日本女诗人与谢野晶子在演讲中说道:“作为人,不管是男是女,作为理想,必须经历并完成四个独立,才能形成完整的人格。这四个独立就是:思想的独立、感情的独立、创作的独立、经济的独立。”
近日,旅日作家唐辛子所著《日本女事记:6位文化奇女的人生》由上海三联书店出版,讲述了柳原白莲、与谢野晶子、宇野千代、濑户内寂听、加藤登纪子以及津田梅子6位日本近现代史上文化女性的故事。她们的身份和职业各不相同,而与谢野晶子对于“人格独立”的观点贯穿了她们每个人的人生。
在《日本女事记》中,唐辛子描绘了宇野千代庆祝自己88岁“米寿”时的场景:在东京帝国酒店,几名男演员扮演宇野千代的历任丈夫,围绕在她身边为她送上祝福,这位生于19世纪末的日本女作家形容那时的自己刚刚“步入晚年”。在她的多本私小说里,宇野千代回忆她漫长而精彩的人生故事,这些故事也成为了《日本女事记》的一手素材。
“日本的私小说非常发达,很多作家都以小说的形式来写他们自己的人生经历,他们可能会用小说里的人物来代替自己,实际上那些故事都发生在他们的现实生活中。”唐辛子向记者解释道。这种自我暴露的叙事方式反映了人们内心真实的欲望,在宇野千代的文字中,她毫不避讳自己的情感故事,从岩国同乡的忠、作家尾崎士郎、现代洋画家东乡青儿,到小她十岁的记者北原武夫,她一边追求自己的爱情,一边靠写作谋生,给每一段婚姻购置房产。86岁时,她出版了自传体小说《活着的我》,而彼时她的历任丈夫都已相继去世。
“但实际上,一枝并不认为自己的身体就像维纳斯一样。这副年过七十的躯体,当然是不可能像维纳斯的。因为说不定那具躯体上已经有了斑点,甚至有些部位的肉也掉了……但一枝将这些当做她的一种幸福。”
《日本女事记》中引用了宇野千代在小说《幸福》中写下的这段话,事实上,小说的主角一枝正是她自己。除了千代的私小说,唐辛子还写到了作家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葱》,其中的“阿君”和“田中君”正对应了在东京当女侍应时的千代以及和她有关短暂交集的作家今东光。为了给书中的这些传奇女性立传,唐辛子收集了大量的文字资料,并走访了她们的纪念馆或是档案馆,采访她们身边的亲友。
唐辛子告诉记者,一开始写《日本女事记》就是出于对宇野千代的喜欢和尊敬,这本书最初的版本诞生于十年前,书名《日本女人的爱情武士道》正是来自千代所述的感情观,“对于离去的男人,我从不追赶和挽留,也不计较或拷问男人的负心,这是我的恋爱武士道,”她曾这样说。在唐辛子看来,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和禅宗相联系,追求的是从内在来寻找自我,“宇野千代有一种很强大的独立的精神,所以她会把自己对爱情的态度比喻成‘武士道’。”
在十年前的初版中,唐辛子写了作家宇野千代、濑户内寂听,诗人柳原白莲、与谢野晶子以及歌手加藤登纪子五位日本文化女性的传奇故事,而在这次的新版里,又追加了日本著名女教育家津田梅子的故事。“之前我写过一个专栏,就叫‘日本女事记’,是从日本的神话故事集《古事记》延伸而来。如今这本书不只是谈爱情,而是在谈作为一个女性,怎样掌控自己的人生,根据自己的意愿来生活,所以取了这样的书名。我自己认为这本书比过去的用词更加平实,也更接近于我自己真实的内心表达,”唐辛子说。
生于1864年的津田梅子是日本最早的女性教育家,她不到7岁时就被当时的明治政府派往美国留学。彼时日本的明治维新对女性教育的高等化进行了普及,而目的是培养优秀的母亲。回到日本后,津田梅子对这样的社会期望并不习惯,比起英文老师或是母亲,她想要成为一个学者,并致力于女性高等教育。37岁时,梅子放弃当时的政府公职,创办了日本第一家为女性提供高等教育的英文私塾“女子英学塾”。津田梅子终年未婚,将全副精力投入到提升女性社会地位的改革中。2019年,在新版日本纸币中,津田梅子的头像出现在五千日元的纸币上。
津田梅子投身于女性教育改革的时代,也是日本女性主义萌芽的时期。1911年,平冢雷鸟等人创办了女性主义杂志《青鞜》,而梅子却与这些人保持距离,她认为女性若想获得社会地位,应该先接受与男子同等的教育。在《日本女事记》中,6位女性都以各自的方式诠释了“独立的人格”,她们全身心地投入工作或是爱情,而从未失去自我,可以被看作是女性主义实践的典范。而在唐辛子看来,她们或许并不需要“女性主义”的标签,“我觉得她们都是属于活得很自我的人,活到忘记性别甚至年龄,对她们来说,首先作为一个人的存在很重要。”
即便如此,对于今天的女性主义而言,过去百年中的这些故事仍然有它们的力量。宇野千代除了写作,还是一位出色的和服设计师,她设计的和服中一直大量使用樱花的色彩和图案。七十多岁时,千代呼吁拯救岐阜的淡墨樱,最终,千年古树被救活。大正天皇的表妹柳原白莲离开没有爱情的婚姻,与革命家宫崎龙介私奔,大约半个世纪后,当时已是著名歌手的加藤登纪子选择和学生运动领袖藤本敏夫结婚。与谢野晶子与同为诗人的丈夫与谢野宽育有11个孩子,在他们漫长的共同生活里,晶子的名气远远超过了丈夫,她在创作诗歌的同时一边养家,一边在媒体上抨击时弊,呼吁平权和反战。
在最初写《日本女人的爱情武士道》的过程中,唐辛子采访过较为年轻的濑户内寂听和加藤登纪子。她还记得和寂听见面时的场景,“当时寂听已经快九十岁,我坐在她的书房等她,就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过来,我以为是她的秘书过来了,一看是寂听自己擦着大汗一路小跑。”唐辛子回忆,她曾把初版中寂听的章节“放浪武士道”交给她看,“当时她哈哈大笑,她说‘我这一生就是很放浪’,就是无拘无束自由自在的意思。”2021年,99岁的濑户内寂听去世,形容过去的一生,她说自己“爱过,写过,祈祷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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