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嫂“十二能”_新浪财经

转自：团结报

　　●魏霞

　　堂嫂红莲，早些年有个绰号“十二能”。

　　“十二能，十二能，样样会，门门通，一根指头会剥葱。”小时候，我总听村里人在背后这样评价堂嫂。

　　我曾经天真地问母亲，“堂嫂真会一根指头剥葱？”

　　母亲“剜”了我一眼，说：“一根指头剥葱算啥能？给她装上翅膀，她能飞上天！”

　　我听出来了，母亲这话不是什么好话。

　　堂哥和大哥同岁，按天计算，大哥还长堂哥八天，两人同年一前一后结的婚。大嫂是响当当的高中生，却胸无城府；堂嫂虽说只初中毕业，但心眼子稠，处处“能”大嫂一头。这个也难怪母亲心里不舒坦。

　　吃了母亲的软钉子，我不再多嘴。母亲意识到不该把气撒在我身上，就又对我说，“十为满，多二为能。你爷爷说的。”

　　爷爷读过古书，一肚子的学问，可惜早几年去世了。

　　爷爷生前最待见堂嫂。堂嫂很会来事。逢年过节，她家煮了肉或包了饺子，总会娇滴滴地指派堂哥，说：“去，给咱爷端些去！”堂哥自从结婚的第二天起，就被堂嫂收拾得服服帖帖。得了堂嫂的令，他就屁颠屁颠地会给爷爷端去。爷爷是不吃肉或饺子的，他老得满嘴没剩下一颗牙，嚼不动一点硬东西。堂嫂让堂哥给爷爷端那些东西，跟给老天爷上供差不多，怎么端去，还会怎么端回家。就那，爷爷逢人就夸堂嫂孝顺。

　　对于堂嫂的做派，大嫂鼻子里哼了一声，“明明知道老人不吃那些，还走街串巷地给老人端，装！”

　　堂嫂不仅在孝顺老人方面显示出了自己“能”，她也还确实能。比如，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早些年，蒸馍没有发酵粉。村里的年轻媳妇，不是把面发过了头，蒸出的馍发酸，就是发的面不开，蒸成了铁疙瘩。可是堂嫂不会这样，堂嫂每次蒸出来的馍，既白乎乎、又很暄腾；还有裁剪衣服。同样的布料，同样的花色，她做出来的衣服，比裁缝店里的还洋气；她还会做豆腐，还会用清油和蜂蜡做蜡烛……如果就这些也就罢了，有一次，她三鼓捣两鼓捣的，竟把她家里哑了的收音机，鼓捣得咿咿呀呀又会说话了。这简直不可思议！

　　堂嫂能的事多了去了，没人给她仔细数过。如果仔细数，一百只多不少。可当有人向堂嫂讨教秘诀时，堂嫂小圆疙瘩脸顿时开成了一朵花。她上眼皮一挑，眼珠子一转，说出来的话嘎嘣脆：“这做事吧，得靠自己用心揣摩。教，是教不会的！”

　　听听！堂嫂这话，谁听了会不生气呢？虚伪！自私！保守！

　　堂嫂“十二能”的绰号传遍十里八村，因为有一件事让她能到乡里去了。

　　有一年，乡里来人要在地里打浇地用的水井。技术员先一天勘测，决定在贵生家地里打，这都是技术员和大队支书决定了的事。堂嫂家的地离贵生家的地八丈远，技术员前脚走，堂嫂和堂哥后脚就去了乡里。顺便说一下，堂哥跟堂嫂出去办事，角色不外乎两个：司机加保镖，免费的。事隔了一天，施工队再来村里时，浇地井却打在了堂嫂家地里。那时候，村里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浇地井在谁家地里，谁家就掌管浇地的先后权。这权在村子里是个霸王权。庄稼是农人们的命根子，春灌冬灌早浇一天、迟浇一天差别还不大。可是到了六月天，玉米苗若旱得叶子卷筒，早浇一天水和晚浇一天水那是不一样的。这件事气得贵生拍着屁股骂娘。堂嫂听见了装作没听见，说：“咋？就允许他贵生家地下有水，别人家地下就不允许有水？”

　　你看你看，堂嫂能不能？贵生家地下有水，是技术员勘测了的。她家地下有水，是因为她有一双孙悟空的火眼金睛、能看到地下十八层？她家地下有水，别人家地下就没有水？

　　村里人不再喊堂嫂“十二能”，是堂嫂当上村委会委员以后的事了。

　　母亲告诉我，村委会换届选女委员，堂嫂开初并不受大家待见，私下里大家都支持大嫂。然而，在选举会上，堂嫂狠批自己，说自己多年来只顾个人致富，一次也没帮衬过四邻八家，甚至还损过乡邻。这回如果她当上了女村委，她一定洗心革面，领着大家共同致富……这一番话让村里人一时拿不定主意选谁。关键时刻，我那淳朴善良的大嫂出面力挺堂嫂。结果，堂嫂当选。

　　当上村委的堂嫂，说话没放空炮。她率领大家建塑料大棚，手把手教大家种食用菌、种辣椒。她还张罗着帮助村里实现种植、采摘、加工产销一条龙，让村里的留守妇女在家门口就能挣钱。村里人都说，我堂嫂红莲这次可真“能”到点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