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路萁的认知,要追溯到孩童时代。路萁,学名芒萁,是南方丘陵地带随处可见的一种蕨类植物,广布山间,极易引火。路萁叶像梳子齿,薄而稀疏,漫长的岁月里,一直是客家人烧火做饭时必不可少的助燃“神器”。
宋朝吴自牧在《梦粱录·鲞铺》中记载:“盖人家每日不可阙者,柴米油盐酱醋茶。”寻常百姓家的“开门七件事”中把“柴”摆在了第一位。而路萁就属于“柴”的范畴。
晨光熹微,客家人就起床生火做饭了。用竹制的火夹(用竹子制成的灶间用具)夹一把干燥的路萁放在灶口,“哧”地划一根火柴点燃,“噗——”燃起来了,用火夹塞进冰凉的灶膛——瞬间亮了!选三两根细小的、易燃的小木柴棒架在路萁上面,“噼里啪啦”木柴也燃了,这时,再夹一把路萁塞进灶膛,干燥易燃的柴火伸出长长的火舌,在灶膛里颇有“燎原之势”。路萁烧起来火焰金黄,满屋还有一种蕨类植物的香气。整个村子炊烟袅袅,清冷的早晨开始焕发勃勃生机。
无论是寻常日子的一饭一粥,还是有亲朋故旧往来或逢年过节的烹鸡宰鸭,客家人的厨房,一年四季都是热闹而温暖的。尤其是在天冷的时候,灶间矮凳上总是挤坐着一群的孩子。怪不得客家有句谚语叫“八月沙,赖子妹子争灶下(意指立秋后天气渐凉,男孩女孩开始抢厨房灶间的座位了)。”在路萁燃烧的余热中,懂孩子心思的母亲偶尔还会在锅里炒出孩子都喜欢的“炒豆子”“爆谷花”等香喷喷、脆嘣嘣的零食。
客家女孩和路萁更是有着不解之缘。路萁的茎柔韧不易折断,每一位客家女孩学编织,往往都是用路萁的茎当棒针开始的。她们在七八岁的时候,就由大一点的姐姐,手把手教怎样起针、结针、打下针,稍大些织围巾、袜子、手套……大概到了十岁,女孩子就可以学割路萁了。割路萁是仅次于种菜浇菜的轻体力活。客家人总是把割回的路萁堆放在避雨的屋檐下或闲置的屋寮里。
而我家的路萁都是我母亲“顺带”的。所谓的“顺带”,就是在割稻子之外的季节,生产队放工后,勤快的母亲就会抽空到附近的山坡上割一担路萁挑回家。如果是在秋季,山里的野果熟了,母亲的路萁把里常插着“十月乌”(一种形似蓝莓但比蓝莓小的浆果,味甜)等野果。那是我们儿时的美味。
如今,随着时代的发展和城镇化的进程,农村平日做饭也都用电气化的炊具了。但在酿酒、做豆腐、做糍粑、蒸簸箕板等美食或过年时节,路萁和大灶仍不可或缺。
路萁立于天地间,历经春夏秋冬,随意生长,绵绵不绝,犹如客家人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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