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男人。”她嘴巴嘟囔着。
她半身伏桌，下巴枕手背，右手托着高脚酒杯，摇来晃去，暗红色的葡萄酒欢快跳跃，她却内心黯淡，一如这酒吧内昏暗灯光。
就在刚才，男友说了声“对不起”，头也不回走出酒吧，孤零零的她遗留角落。虽早有心理准备，但她依然接受不了：两年的热恋呀，说分手就分手了。这时候酒吧响起凄美的萨克斯《我心永恒》，催发她内心的悲凉。
“臭男人，滚！”有一个男的不知趣凑过来搭讪，被她吼得灰溜溜退去，甩下一句话：“有病。”
“你才有病！”她歇斯底里冲那男地喊，“你们男的都有病！”酒吧里的人都看过来，她成了灯光昏暗里的焦点。
这已经是被她叫滚的第二个男的了，第一个男的被吼得落荒而逃，丢下话：“厚嘴唇、肥鼻子、突额骨，丑八婆！”
她一口闷干高脚酒杯里的酒，趴在桌上，低声哭泣，瘦削的双肩上下耸动。
“我说妹子，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哦。”富有磁性的男声飘入她耳朵，她抬起梨花带雨的瓜子脸，眼前站着一个瘦高的男人，身材挺拔，面部秀气俊朗，略有些不安搓手。“请问，我可以坐下来吗？”
她阴着脸别过一边，不出声。瘦高男人默默坐了下来。
“妹子，我注意到你好一会儿了，我……”
“是我长得漂亮吗？”
“不，哦，是的，苗条俊俏。”
“为什么我被人甩了？”
“只能说你男朋友有眼无珠。你真的好漂亮，大眼睛、长睫毛、瓜子脸、波浪长发，小鸟依人的样子……”
“哼，说得好听，你们男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她噘着小嘴巴说着，心里冰块却在开始融化。她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男人确实会哄人，尽管他显得有些拘谨。
“我可不是哄你开心，实事求是嘛。当然，人无完人嘛，你还是有……”
“还是有缺陷是不是？厚嘴唇、肥鼻子、突额骨？”
“嗯，是有些。还有，你的两只手，手指特别粗大，皮肤粗糙，很像……”
他给她留下的良好印象瞬间像玻璃一样“哗啦”碎落一地。她强忍着怒气自嘲：“还有个男的说我有病。”
“嗯，他说的没错，你，可能你真的有病呢。”
“哦，不……”当瘦高男子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时，她已经怒吼了：“你才有病呢，臭男人，滚！”酒吧里的道道目光刷过来。
瘦高男人涨红着脸，本想解释什么，还是摊摊手，转身离去。
她的心情跌落到极点，不停浇酒消愁。当酒吧里响起令人心碎的萨克斯《回家》时，她最后一个离开座位。经过吧台时，服务员递给她一张纸条，说是一个男的写给她。她还算清醒，看了又看，嘀咕：原来是这样。
第二天早上，她到医院做了检查，查出了问题。“果真是垂体腺瘤。”她又掏出了那张纸条看，是瘦高男子写的：“妹子，你的面容和他人不同，嘴唇、鼻子特别肥厚，额骨特别突出，还有手指特别粗大，皮肤粗糙，很像生长激素垂体腺瘤的症状。我是医生，希望你相信我的话，最好去医院检查一下。”后面留下了他的电话，表示随时可以找他看病。
经瘦高男子手术，她脑部的垂体腺瘤已被完全切除，良性，问题不大，即将康复出院。住院期间，她好奇地问起瘦高男子，一名护士说漏了嘴：“我们主任呀，一天忙到晚，哪有时间谈恋爱？都奔四了。”她开始有了小心思，出院那天，她把纸条塞进粉红色信封给护士，叫她转给瘦高男子。纸条还是那张纸条，只不过在另一面上写着：“大哥，你对别人很细心，却对自己很粗心，胡子不刮，头发杂乱，衣服乱搭穿，饭菜随便吃，你工作忙，需要有人帮你洗衣做饭，如果你不嫌弃，我，我可以照顾你的起居……”还留下她的电话。
她迎着暖暖的阳光走出医院大门，瓜子脸通红通红，她为自己的大胆举动感到害臊，不过她又安慰自己：不尝试一下，就有可能与爱情擦肩而过……她走的步子更加轻快了。
苏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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