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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新经纬12月19日电 （薛宇飞）柳卿（化名）购买万向信托发行的产品已有多年，她和朋友名下目前购入了该公司多只信托产品。但截至12月15日，已先后有多只产品出现停兑本金或利息。
近段时间以来，万向信托多只政信类、地产类信托产品集中出现兑付困难引发关注，投资人自行统计的逾期产品已超40只。柳卿对中新经纬称，产品出现问题后，投资人对万向信托一些做法无法理解，比如，在没有召开投资者表决大会的情况下，为什么打折兑付产品本金？为什么要垫付利息？一些产品资金投向存疑，尽调是否有问题？
产品集中兑付困难 涉及资金达数十亿
据万向信托官网介绍，该公司是一家经原中国银保监会批准设立的金融机构，是全国67家信托公司之一，控股股东为中国万向控股有限公司。因此，万向信托也是知名已故浙商鲁冠球创立的“万向系”中的一员。
2023年2月，柳卿买入了万向信托-地产1189号（下称地产1189号），“尽管地产形势不佳，但万向信托的客户经理在推介时称，该信托投向的是一个销售情况不错的尾盘项目，楼盘烂尾的风险很小。”
万向信托提供给投资者的产品介绍显示，地产1189号为固定收益类产品，风险等级为“R2中低风险”，募集规模不超过1.5亿元人民币。受托资金用于向贵州麒龙集团（德江）公园里置业有限公司发放信托贷款，贷款资金用于麒龙德江公园里二期项目的开发建设。柳卿称，购入地产1189号产品后，该项目的销售和建设都比较正常，利息也正常支付，直到12月初，产品利息兑付异常，之后仅支付了一部分到期利息。
12月14日，万向信托向投资人公告称，因当地监管出于“保交楼”的要求对销售资金监管账户管理较为严格，且临近年底需要支付的工程款较多，导致融资方资金周转困难。受托人已多次敦促融资方支付信托贷款利息，但截至公告日信托计划仍未足额收到对应款项。两高（上海）律师事务所合伙人应越对中新经纬称：“这已构成违约，不管是什么理由，融资方均应支付利息。”
天眼查数据显示，贵州麒龙集团（德江）公园里置业有限公司由贵州麒龙房地产开发集团有限公司100%控股，后者则由刘耘持股超99%。根据信托产品投资人自行统计，万向信托至少有4只投向麒龙系相关公司的产品出现违约，分别是地产1175号、地产1183号、地产1189号、地产1196号。
目前，柳卿已经有地产980号、流动性支持23号等多只地产类或政信类信托产品兑付困难，要么无法兑付本金，要么未到期但无法支付利息。另一位投资人刘明（化名）对中新经纬称，他购入的基建215号等4只产品也出现兑付困难。
12月初，万向信托多只产品或停兑利息，或进行展期，引发市场关注。12月8日，万向信托召开投资者内部沟通会。根据万向信托提供给投资人的会议纪要，万向信托总裁王永刚在会上称，目前公司主动管理的房地产业务85亿元余额中，1/3仍正常运转，2/3有逾期情况，仅有2个项目未通过受益人大会表决通过延期，其它项目仍然在受益人大会表决通过的延长期限内。按照计算，万向信托主动管理的地产类信托产品已有约57亿元出现逾期。
投资者发来的他们自行统计的数据显示，目前万向信托已有超过40只地产类、政信类、健康类产品出现兑付异常，合计规模超90亿元。刘明称，这些数据由投资人统计，数据基本真实。需要注意的是，该数据未从万向信托方面得到核实。
万向信托2022年年报显示，在信托资产分布上，房地产业的规模达521.23亿元，占比为58.40%。该公司称，在报告期内主要围绕房地产信托业务，对出险项目做好有效预案，进行统盘规划，采取综合措施积极应对。
私下垫付利息 或涉嫌违规
据投资者反映，在停兑的产品中，目前仅有基建215号、流动性支持10号兑付了打折后的本金。但是，产品本金兑付既没有召开投资人表决大会进行表决，也没有事先征得投资人同意。
根据万向信托向投资人提供的产品介绍，基建215号是固定收益类产品，风险等级为“低风险”，适合投资者类型为“保守型及以上”，该产品的发行目标为8亿元，交易对手为贵州省黔南州都匀经开区一家国有企业。
柳卿表示，11月底，她接到通知，万向信托从交易对手处拿到本金，但需要打折兑付，偿付比例为本金的83.95%。柳卿说：“当时我就在电话中明确拒绝上述兑付方案。”不过她称，万向信托在没有召开投资人表决大会的情况下，依然向其账户转去了本金的83.95%。刘明表示，该兑付方案没有召开受益人大会进行表决。
之后，同样是投向贵州省黔南州国有企业、风险等级为“R2中低风险”的流动性支持10号也打折兑付，投资人拿到的偿付比例为本金的94.25%。兑付本金前，万向信托也没有召开产品投资人表决大会。
对于不同产品的兑付比例为何不同，万向信托发给投资人的书面答复称，在本轮化债中，贵州不同地区折扣比例差异较大，即使一个地区也并非是统一的折扣比例，均为单笔业务单笔谈判，当地政府会结合各种因素（包括平台级别、信托规模等）单笔进行谈判，因此不同项目根据各项目具体化债资金来源不同存在差异，不能一概而论。
上海市光明律师事务所律师陈铁娇对中新经纬称，自信托合同订立、委托人将财产交付于受托人（即信托机构）后，该财产具有一定的独立性，但受托人应当依据《中华人民共和国信托法》《信托公司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管理办法》履行恪尽职守，履行诚实、信用、谨慎、有效管理的义务。万向信托采取打折兑付产品本金的行为未向受益人进行披露，严重违反受托人义务。同时，无论出于任何原因，该行为均属于上述管理办法中应当召开受益人大会的事由，亦存在程序性违法。
应越也认为，免除剩余款项涉及到份额持有人的利益，应该征求份额持有人意见，受托人没有权利自行免除，否则涉嫌违反信义义务。
此外，产品本金兑付明细上，出现了“归还固有代垫收益”，万向信托承认，该款项为该公司早前替交易对手向投资人垫付的利息。兑付明细显示，在基建215号、流动性支持10号上，万向信托分别垫付利息约5188.92万元、约838万元，按照前述各自偿付比例，万向信托将收回约4356.49万元、约789.81万元。
柳卿、刘明均称，在此之前，他们对万向信托私下代替交易对手垫付利息的事情毫不知情，一直以为是交易对手在正常兑付利息。部分投资人认为万向信托存在诸多违规情况，并就此向国家金融监督管理总局浙江监管局提交了书面举报信。举报信称，自项目成立以来至最后一期分配收益（基建215号最后一次分配收益是2023年6月29日、流动性支持10号最后一次分配收益是2023年8月3日），投资人收到万向信托的公告中均未提及公司垫付收益的事项，所述内容均为正常分配，重要事项说明也是“自成立以来，本信托计划未发生信托资金运用重大变动的情形”。
举报信认为，以上行为违反了信托合同“发生以下情形之一的，受托人应在知道该事项发生的3个工作日内向受益人披露，并于披露之日7个工作日内向受益人提出受托人拟采取的应对措施：信托计划资金使用方的财务状况严重恶化；信托目的已不能实现；其他信托财产可能遭受重大损失的情形”。
“集合资金信托是信托公司的表外业务，不允许以信托公司自有资金为交易对手垫付利息。”应越分析，“万向信托公司这么处理，一方面在民事上涉嫌违反忠实义务和勤勉义务造成投资人本金损失；另一方面也涉嫌监管义务上的违规，因为信托公司不能以自有资金参与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的运作。”
陈铁娇称，在受益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进行的利息垫付，突破了信息披露真实性、准确性和完整性要求。而且，这种垫付是一种改变受托财产运用方式的行为，属于《信托公司集合资金信托计划管理办法》中应当召开受益人大会的法定事由，因此，万向信托涉嫌存在长期违法行为。
尽调遭质疑 竣工项目为何成产品标的？
面对万向信托多只产品集中出现兑付困难，投资人对该公司在尽调和信披方面的工作提出质疑。
就基建215号而言，万向信托提供给投资人的产品介绍显示，该产品的资金用途为：用于受让贵州清水江城投集团有限公司（注：该公司由贵州省黔南州都匀经开区管委会控股）享有的对都匀经开区管委会的应收账款，并溢价返售给交易对手，信托资金专项用于都匀经开区11号路（西段）建设工程的建设。
但根据公开信息查询，“都匀经开区11号路（西段）”早已完工。中新经纬在中国裁判文书网查询到贵州省黔南州中级人民法院于2020年7月作出的判决，《重庆交旅建设工程有限公司与贵州清水江城投集团有限公司（原都匀经济开发区城市投资开发有限公司）、都匀经济开发区管理委员会建设工程施工合同纠纷一审民事判决书》显示，2017年12月27日，都匀经开区11号路（西段）通过竣工验收，竣工验收证书上载明开工日期为2014年5月10日，完工日期为2017年8月8日。2018年5月9日，由发包方、承包方、勘查单位、设计单位、监理单位、跟踪审计单位、第三方检测单位等多家单位召开会议，会议认可该路段整体质量合格。
而据投资人介绍，基建215号自2016年就开始发售，一直发售到2022年，累计发行了28期，累计募集资金超10亿元。投资人疑惑的是：一条在2017年8月就完工的公路项目，为何还能作为基建215号的标的项目？基建215号募集到的资金又投向了哪里？
对于已支付部分本金的基建215号、流动性支持10号产品，投资人均是疑窦丛生，原因在于万向信托始终未向投资人出示交易对手支付资金的转账证明。上述举报信称：“委托人有权查阅信托项目账目和处理信托事务的文件。我们要求万向信托召开全体委托人会议，公布银行提供的215号和流动10号项目自成立以来专户的流水明细、公布万向信托和城投（公司）签订的化债底层协议。”
另外，2023年6月，地产1060号公告称要进行展期，此时，有投资者发现一些端倪。地产1060号投向的是湖南郴州的汇景·雍和居在建楼盘，该项目在2022年6月就出现过停工，此时距离柳卿买入该信托产品的时间只过去了4个月。中新经纬查询信息发现，网络上确有该项目在2022年6月停工的消息，直到2023年5月底才复工。
天眼查数据显示，万向信托在2021年9月就入股上述楼盘的开发商——郴州汇能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持股比例为20%。从2022年6月至今，该开发商多次因未按时履行法律义务而被法院强制执行。柳卿表示，万向信托是该开发商的股东之一，应该是掌握项目动态的，但万向信托却未向投资人披露过这些情况，相关公告一直称产品运作正常，直至2023年6月才告知投资人需要展期。
对于投资者的诸多疑问以及相关产品暴露出的问题，中新经纬多次致电王永刚电话，但始终无人接听，向万向信托公司邮箱发送的采访函也未获回复。据万向信托官网，12月11日-12日，万向信托召开了董事会和股东大会会议，董事会和股东大会将切实执行各项监管规定，支持公司转型发展，积极应对部分信托项目面临的阶段性困难，并为万向信托公司提供包括资金支持在内的多种帮助，以保证公司的稳健持续运行。
（中新经纬APP）
责任编辑：刘万里 SF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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