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梁超

　　编辑|刘洋

　　“我们可以自豪地说，经过狂风暴雨的洗礼，海航依旧还在这儿”。

　　2019年12月30日，海航集团董事长陈峰发表了题为“迎着曙光，开启海航事业新征程”的2020年新年献词。

　　致辞发表不到一个月，新型冠状病毒肺炎蔓延全国。经过狂风暴雨洗礼的海航，自身免疫力已经受不住疫情的冲击了。

　　2月19日，海航将会被海南政府接管，航空资产转售给国航、南方航空及东方航空三个航空公司的消息已经满天飞。尽管有多个否认消息，但作为中国第一家上市的民营航司，且位列中国四大航，海航已经难以承担它的历史重任。

　　从2017年海航爆发流动性危机，到2019年背负超过7000亿元债务，持续进行非主营业务资产处置，陈峰原本计划在2020年底将负债率降到70%以下。

　　对于海航超过26年的发展，陈峰曾总结道，有过成功的快乐，也有遇到困难的彷徨。他也曾反思：“为什么辉煌当中出现问题”？他给出的答案是——错误地认为自己什么都能干。

　　自2018年陈峰回归海航之后，8号楼曾多次与其对话，他强调自己就是“卖票的命”，然而票也并不好卖，航空业是一个管理要求高、风险大且利又很薄的行业。

　　“航油价格高过一定数，神仙都救不了你。要是遇到非典这样的情况，那真是颗粒无收”。

　　这一次，海航和陈峰面对的，不仅仅是营收上的难关。

　　满天飞的“被接管消息”

　　2月19日下午起，社交媒体上开始出现传言，称海航将会被政府接管，并且还有详细的人事安排，原董事长陈峰将退居副董事长一职。

　　与此同时，外媒彭博社援引知情人士的消息称，新型肺炎疫情的打击下，海航履行财务义务的能力受到了影响，海航总部所在的海南省政府正就接管事宜与海航集团谈判。

　　报道还表示，根据计划，海航的航空资产会转售给国航、南方航空及东方航空。

　　对于上述传闻，中国经营报称，海航的一位高管予以否认，“他表示相关传闻并不确切，他从未了解到关于海航集团的接管、拆分或重组等相关信息。”

　　而经济观察网则表示，海航集团一名前高管透露，2月19日上午，海南省政府的工作组确实与海航集团董事长陈峰、海航集团副董事长李先华等四人谈话，另外两人分别是海航集团负责金融业务的领导和负责航空业务的领导。“谈话不仅仅是例行的工作会，但并不清楚具体的谈话内容”。

　　此外，前述高管表示，海航目前航油欠款近百亿，无力更新航材，已经到了靠拆部分飞机的零部件补充航材的地步，“肺炎疫情导致航班大面积取消。最近一段时间，受肺炎疫情冲击，海航有一天的收入只有4000万元。而在过去，海航旗下最小的西部航空，每天的收入也有5000万。”

　　据《南华早报》报道，2月6日，海航旗下的子公司香港航空主席侯伟向其员工致信表示，受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疫情影响，计划裁员约400人，且地勤人员每月至少放两周无薪假。

　　8号楼了解，海航此前销售了一次特价机票，回笼了一些资金。但是受到疫情影响，航班大面积取消，加上民航局连续四次发布免费退票的政策，这让原本现金流就吃紧的海航雪上加霜。

　　一家OTA公司的员工向8号楼表示，其他航空公司退票回款是30个工作日，“海航是好几个‘30个工作日’”。

　　此外，8号楼注意到，在2月18日的国资委新闻发布会上，21世纪经济报道的记者就提出了，在疫情冲击下，航空业是否可以借机进行行业重组的问题。

　　国资委副主任任洪斌给出的回复是：航空企业是不是重组的好机会，应尊重企业的意愿，按照企业自身发展的需求，按照行业发展的规律，在这个问题上，国资委也会像平常的结构调整一样去支持企业。目前，他们的主要精力还放在抗击疫情，如何执行好包机任务上。国资委秘书长彭华岗也表示他本人并没有看到三大航提出相关重组动议的提案。

　　“一路狂奔的并购”和“被视为失败的自救”

　　海航“被接管”的消息引发关注，与这几年的海航命悬一线的现状有着直接关系。

　　1993年，拿着海南省政府提供的1000万资金，陈峰、王健等人创建了海南航空。其后的定向募集、股份制改造、飞机租赁，包括率先进入国际资本市场进行大额融资等举措，在中国航空界、乃至企业界都是个奇迹。

　　2015年开始，海航开启了在全球“买买买”的模式，这使得海航的资产规模开始飙升。

　　根据Wind数据，2016年年中，海航集团的总资产为5428亿元，到了2017年底，其总资产规模飙升至12319亿元。20年时间，海航资产完从千万到破万亿，增长了10万倍。

　　海航的业务版图也在不断扩大，从最初收购由航空产业链布局，到后来物流、餐饮、酒店、租赁、办公楼、生态科技等等。

　　曾有媒体称，陈峰在2018年底总结过，中国22个大行业，海航进入了12个，涉足44个细分行业。“除了避孕套的企业没有，其他都买了”。

　　相比资产规模的极速扩张，海航的债务压力也越来越大。

　　2015年到2017年，海航集团每年都在新增大量负债，三年时间累计新增带息债务约3668亿元。到了2018年，海航的负债率达到70.55%，总负债规模为7500亿元。

　　对于海航的这种潜在的风险，2017年6月有媒体报道称，银监会于6月中旬要求各家银行排查包括万达、海航集团等数家企业的授信及风险分析，排查对象多是近年来海外投资比较凶猛、在银行业敞口较大的民营企业集团。

　　直到三个月后，银监会方面才正式作出回应。9月25日，时任中国银行业协会专职副会长潘光伟在国新办发布会上表示，银行启动对企业并购的检查是出于审慎经营，银监会并未要求对海航等民营企业并购交易进行检查。

　　虽然银监会否认了此前的消息，但是这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监管警示，对于海航还是有影响的。

　　2017年11月底，时任海航集团首席执行官谭向东在受访时表示，海航已经开始调整自己的并购策略，正陆续出售资产并清理旗下企业股权。

　　到了2018年上半年，海航集团将七大业务板块收缩成四个：海航航旅、海航物流、海航资本和海航科技，海外资产也被陆续出售。根据海航集团发布的通告，2018年上半年累计出售的资产约为600亿元人民币。

　　就在此时，2018年7月，海航集团联合创始人、董事长王健，在法国普罗旺斯的阿维尼翁游览时摔下，经抢救无效离世，这让已经“陷入巨大流动性危机”的海航再蒙阴影。

　　随后，“退休”两年的创始人陈峰重归一线，被选举担任海航集团董事会董事长。他继续对海航进行架构调整，并且加快了海外资产的处置。

　　这一切的举动，都被外界视为海航的“自救”。

　　2019年4月，陈峰在与8号楼的对话中表示，2018年海航处置了近3000亿元规模的非主业资产。同年11月，他接受媒体访谈时提到，计划在2020年底，海航的负债率降到70%以下，总资产不会超过七千亿规模。

　　不过比起陈峰的信心，数据给出的现实并不乐观。

　　根据《海航集团公司债券2019年半年度报告 》显示，报告期内，海航集团实现营业收入2664.65亿元，同比下降7%。净利润为 -35.20亿元，同比大跌184%。归母净利润亏损10.78亿元，同比下降181%。

　　海航集团总负债达7067.26亿元，减少了485亿元，但资产负债率与2018年底相比，上升了两个百分点，至72.07%。

　　经济观察网的报道就称，海航前高管层透露，“此前，有关当局认为过去一年，海航的自救已经失败。”

　　“危机已经过去” 和“过不去的洪峰”

　　作为一家民企，总有一种说法，海航是两个人的海航。

　　1993年，王健和陈峰等人一起创办海航，之后一路高歌猛进，资产迅速扩张。董事局主席一职，在王健对海航实行绝对领导权的时代，陈峰担任了多年。按照自媒体《兽楼处》的说法，2012年起，“一场旷日持久的内斗”开始了，至2016年，陈峰淡出管理层。

　　直到2018年7月王健意外离世，陈峰再度出山。

　　对于王健的去世，外界也曾有过多种猜测和议论。

　　陈峰在受访时曾直言，“到现在为止，甚至很高级别的领导见我还问，王健怎么死的？能怎么死？阴谋论没有这个前提，他没资格，连我也没资格，海航没资格。谁阴谋你呀，你算老几啊？”“就是意外。”

　　相比于王健的低调，回归一线的陈峰频繁在媒体上露面，而每一次受访，他都在向外界传达“海航正在努力度过危机”的信号。

　　2019年4月，在与8号楼的对话中，陈峰说“海航能扛过这波风浪”，到了11月接受媒体访谈时候，陈峰的表述是“危险已经过去，但困难还有”。

　　2019年12月30日，陈峰在海航集团官网发布了2020年的新年致辞，其中提到“2020年是海航化解流动性风险的决胜之年”。

　　但是陈峰恐怕没想到，在解决流动性风险之前，先碰上了新型冠状病毒。

　　8号楼查询海航官网发现，1月19日和20日，陈峰还在带队开展海航2020年春节慰问活动，加大运力确保春运旅客出行平安。

　　随着疫情的发展，海航成立了防控新型冠状病毒肺炎和保障春运安全工作领导小组，陈峰任组长，多次召开会议，部署工作。海航也表示，旗下660余架飞机，1400余条航线全力支持防控疫情。

　　疫情对于航空业的冲击不言而喻，各大航空公司都面临着大量的退票，同时现金流也相当吃紧。

　　疫情何时过去，也尚未有明确的时间点。

　　此前，陈峰在与8号楼的对话中曾表示，海航流动性困难最高的时候是2019年3月，但是还是安然度过，“洪峰过去了，浪就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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