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浪财经意见领袖专栏作家 李宗光
一年一度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今天召开，会议“总结2021年经济工作，分析当前经济形势，部署2022年经济工作”。经常关心宏观经济形势的朋友，肯定知道这个会议对明年宏观经济方向和节奏的重要性，不明白的可以看我们此前公众号的文章《一季度宏观形势研判会议前瞻：几个看点》，里面对党对经济工作的领导方式和体系有一个系统性的梳理，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在其中处于核心地位。
今年下半年以来，恒大违约冲击，限电断电，疫情反复．．．，“国内外环境中不稳定不确定因素增多，我国经济面临新的下行压力”。如何判断当前的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明年宏观政策如何定调？房地产市场如何定位？共同富裕有何新指引？双碳战略有何新举措？您所关心的“经济大势”，都能从这次会议中找到线索。我们总结了十大看点，供您参考：
01
如何评价去年的工作和最新宏观形势？
成绩讲透。会议对过去一年的工作作了较高评价，“沉着应对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构建新发展格局迈出新步伐，高质量发展取得新成效，实现了“十四五”良好开局”，我们在经济发展、疫情防控、供应链韧性和科技创新等方面取得了较大进步，较高评价非常可观。
困难讲够。会议当前面临的困难有了充分估计，“必须看到我国经济发展面临需求收缩、供给冲击、预期转弱三重压力。世纪疫情冲击下，百年变局加速演进，外部环境更趋复杂严峻和不确定”。表明中央对困难估计实事求是，今年以来的供给侧供应链中断，需求端出现过快下滑等等，困难在加大。在我国，“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困难多”，认识到困难问题就等于解决了一半。中央对困难估计的越充分，则意味着明年的“风险”就越小。
坚定信心。困难任何时候是都存在的，讲困难不是开脱责任，而是解决问题。越是困难情况下，越要有信心，而我们完全有自信的基础：“我国经济韧性强，长期向好的基本面不会改变。无论国际风云如何变幻，我们都要坚定不移做好自己的事情，不断做强经济基础，增强科技创新能力，坚持多边主义，主动对标高标准国际经贸规则，以高水平开放促进深层次改革、推动高质量发展。”
02
明年工作总基调：稳字当头，重提经济建设这个中心
全党经济规律认识更深刻：
1）坚持党的集中统一领导；
2）高质量发展，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推动“质”的提升和量的合理增长；
3）稳中求进；
4）系统观念；
规律发展中，特别提到“经济建设为中心”、“量的合理增长”，是对当前的一种“把质量和速度对立起来”、“把改革和增长对立起来”的错误潮流的一种纠偏。这些年来，社会上形成一种“以淡化增速为勇气”的不良倾向，认为经济增速慢是“质量高的表现”，是“担当的表现”。一些学者揣摩迎合社会潮流，不断调低未来十年的“潜在增速”至3%-4%，给经济下台阶找理由，极大扰乱了社会预期。我们不过度追求增长，但并不意味着增长不重要了，实际上经济建设仍是中心，发展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民族的复兴没有一定增速是办不到的。中央这次定调，就是对这种愈演愈烈的预期的一次纠偏。
今年对“稳”的要求更高，提出了新要求。虽然每年都很重要，但明年20大，基本是政治生活中最大的事情。因此，对经济稳定提出了新要求，有了新表述：“各地区各部门要担负起稳定宏观经济的责任，各方面要积极推出有利于经济稳定的政策，政策发力适当靠前”。某种程度上说，明年政府日程上，经济稳定（主要是避免经济过快下滑和出现系统性风险事件），比改革更重要，进的前提是“稳”。并且给了授权：“发力适当靠前”。
03
宏观政策：稳健有效，加强协调但并无大水漫灌
1）积极的财政政策要提升效能，更加注重精准、可持续。“要保证财政支出强度，加快支出进度。实施新的减税降费政策，强化对中小微企业、个体工商户、制造业、风险化解等的支持力度，适度超前开展基础设施投资。党政机关要坚持过紧日子。严肃财经纪律。坚决遏制新增地方政府隐性债务”。近几年，我国一直奉行积极的财政政策，但或多或少存在“积极的财政政策不积极”的问题，基建投资增速一直上不去，或许与地方政府去杠杆、财政收入困难有关。与往年相比，今年强调保证强度、加快进度，适度超前进行基础设施投资，都是比较积极的表述；同时，强调遏制新增地方政府债务，表明不搞“大水漫灌”，不要对积极的“力度”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2）稳健的货币政策要灵活适度，保持流动性合理充裕。“引导金融机构加大对实体经济特别是小微企业、科技创新、绿色发展的支持。财政政策和货币政策要协调联动，跨周期和逆周期宏观调控政策要有机结合。实施好扩大内需战略，增强发展内生动力”。今年货币政策仍趋向稳健，表明了中央定力。今年特别提及了财政政策与货币政策协调联动的问题，之前市场上出现的”宽财政、紧货币”等分裂的政策建议，浪费了宝贵的政策空间。今年财政货币配合问题在美欧央行讨论的非常热（MMT？），也给了我们不少启发。
特别指出的是，今年对货币政策表述极短，仅57个字，聚焦在大方向上，没有对具体工作进行阐述；作为对比，去年货币政策表述多达149个字，对社融、汇率、利率、资本市场均有提及。
今年整体把“宏观政策”放在一系列政策（微观政策、结构政策、科技政策、区域政策和改革开放政策）系列中去写，淡化了对宏观政策的倚重，表明我国经济政策作为一个体系，更加完备。
种种迹象表明，今年我们会在稳增长的决心上很大，但目标不会定的很高，而是追求“合理”增速，按照这个逻辑，明年经济增长目标或许在5%-5.5%之间，不允许低于5%，但也不会追求不切实际的过高增长。放水较克制下，春季行情不建议入戏太深。
04
房地产：未删“房住不炒”，鼓励合理需求、健康发展
会议指出，“要坚持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定位，加强预期引导，探索新发展模式，坚持租购并举，加快发展长租房市场，推进保障性住房建设，支持商品房市场更好满足购房者的合理住房需求，因城施策促进房地产业良性循环和健康发展。”
由于今年房地产下行压力较大，很多人早期预期今年会不提“房住不炒”，但今年房住不炒再次写入。在保障房表述上，今年没有特别强调“租赁”，表明可能会加大出售性质的保障房，以稳增长。今年特别提了，更好满足合理住房需求，促进良性循环，均表明遏制房地产市场过快下滑的决心。当然，我们也要看到，中央并未因短期困难而丧失定力，房住不炒大基调未有任何变化，大水漫灌和新一轮房价暴涨的政治条件和社会条件完全不具备。
06
共同富裕：“做大蛋糕”与“切好蛋糕”并重
共同富裕是明年经济工作的“中心”主题，应该高度重视。会议拿出非常大的篇幅去论述，“认识和把握实现共同富裕的战略目标和实践途径”：
1）“在我国社会主义制度下，既要不断解放和发展社会生产力，不断创造和积累社会财富，又要防止两极分化”。这段表明共同富裕的核心是在“效率”和“公平”之间取得平衡，杀富济贫会导致共同贫穷，两极分化不是共同富裕。
2）实现共同富裕目标，首先要通过全国人民共同奋斗把“蛋糕”做大做好，然后通过合理的制度安排把“蛋糕”切好分好。这是一个长期的历史过程，要稳步朝着这个目标迈进。和上一句类似，养好下金蛋的鹅，做大蛋糕与分蛋糕并举，然后通过完善分配制度，把蛋糕切好。
3）要在推动高质量发展中强化就业优先导向，提高经济增长的就业带动力。要发挥分配的功能和作用，坚持按劳分配为主体，完善按要素分配政策，加大税收、社保、转移支付等的调节力度。就业是共同富裕的基础和前提，增强第二次分配的力度，增加公平性。
4）支持有意愿有能力的企业和社会群体积极参与公益慈善事业。鼓励第三次分配，不是靠搞逼捐，而是要鼓励、支持、引导，不支持不合实际地捐款，要量力而行。
5）“要坚持尽力而为、量力而行，完善公共服务政策制度体系，在教育、医疗、养老、住房等人民群众最关心的领域精准提供基本公共服务”。不让每一个困难群众掉队，发挥社会安全网兜底作用。
07
双碳战略：强调可持续性，避免运动式减碳
双碳战略是中国当前最重要的战略之一，是高质量发展（绿色发展）的重要内涵。过去一段时间，由于地方、部门积极性较高，出现了“运动式”减碳的苗头，叠加其他因素，酿成“限电、断电”等重大风险事件。今年的会议中，对双碳战略有若干新提法：
1）“实现碳达峰碳中和要坚定不移推进，但不可能毕其功于一役。要坚持全国统筹、节约优先、双轮驱动、内外畅通、防范风险的原则。传统能源逐步退出要建立在新能源安全可靠的替代基础上。”。中央年中政治局会议上就提了不搞“运动式”减碳，今年下半年的能源冲击，表明了中央的高瞻远瞩。本次会议中，再次强调可持续减碳的重要性，先立后破，不能冒进。
2）“要立足以煤为主的基本国情，抓好煤炭清洁高效利用，增加新能源消纳能力，推动煤炭和新能源优化组合。要狠抓绿色低碳技术攻关”。这段提到以煤为主的国情，是对过去一段时间社会上激进推动的“非煤”战略的一个纠偏。我国煤炭充足、廉价、稳定，对于维护国家能源安全具有至关重要的意义。煤炭并非“脏”的代名词，通过一定技术也可以做到清洁，也可以减碳。狠抓绿色低碳技术攻关这儿应该主要是指“储能技术”或特高压技术，清洁能源上网和电网稳定性，是掣肘清洁能源发展的两大短板，必须攻克，才能打开空间。
3）“要科学考核，新增可再生能源和原料用能不纳入能源消费总量控制，创造条件尽早实现能耗“双控”向碳排放总量和强度“双控”转变，加快形成减污降碳的激励约束机制，防止简单层层分解”。今年能耗双控中，没有把清洁能源从能耗中剔除，搞一刀切，是东南沿海发达省市强制断电的重要因素，而这种的方法显然是有悖于碳中和精神的，不利于激发清洁能源发展的积极性。本次会议中，把新能源剔除在能耗之中，无疑打开了经济发展的空间和新能源发展空间。我们之前文章中也曾反复呼吁，不以牺牲发展来搞碳中和，能耗双控考核应剔掉绿色能耗（下截图）。中央这次采纳，表明了实事求是、从善如流的精神。
08
驯服资本，趋利避害，为我所用
本次会议对资本认识达到了新高度。在微观政策部分提到，“深入推进公平竞争政策实施，加强反垄断和反不正当竞争，以公正监管保障公平竞争”，表明对互联网平台的垄断苗头继续保持高压态势，短期不会松动。
同时，专门辟出一段讲“正确认识和把握资本的特性和行为规律”，表明中央对资本的规律性认识达到了一个新水平。市场经济中离不开资本，资本既有积极作用，又有消极作用，要趋利避害，发挥积极作用，抑制消极作用，“为其设置红绿灯”。今年以来，恒大集团等无序加杠杆，带了了系统性风险，暴露了资本的“破坏性”一面。这次提出设置红绿灯，加强监管，防止野蛮生长，引导健康发展，表明了中央下决心“驯服熊孩子”，积极引导，为伟大复兴服务。驯服资本，不是完全否定资本和否定民营经济，而是为了其健康发展，两个“毫不动摇”的基本制度并未改变。
09
风险处置：精准拆弹
恒大实质违约后，一行两会统一回应，迅速稳定了市场，是一次成功的预期沟通。未来，风险处置将继续抓好；同时要“加强金融法治建设，压实地方、金融监管、行业主管等各方责任，压实企业自救主体责任”，表明中央的强硬立场，坚决打击妄图“绑架国家”、“太大而不能倒”的各种道德风险，企业出问题必须首先自救，而不能指望免费使用纳税人的钱自救。同时，各个环节要各司其职，哪个环节出问题，哪个环节负责。
特别提到，“要强化能力建设，加强金融监管干部队伍建设。化解风险要有充足资源，研究制定化解风险的政策，要广泛配合，完善金融风险处置机制”。由于风险具有高度传染性，因此化解风险需要各部门配合，统一行动，出台系统方案，防止各部门各扫门前雪。加强干部队伍建设，特别需要加强对市场规律的学习认识，具有系统思维，避免行动不当，造成难以预料的后果。
10
其他：资本市场、人口、创新、系统思维
1）资本市场：“全面推行股票市场注册制”。表明明年资本市场改革会加速；
2）人口：“推动新的生育政策落地见效，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表明明年会有一大批改善人口生育率的措施会陆续出台。近期各省市加速推进延长生育休假等，就是一个好的信号。作为关键改革议题之一，人口方面的措施会不断出现；
3）创新：多地有表述。比如发展专精特新，比如科技政策方面，加强基础科研和国家重点实验室；加强企业创新主体作用。
4）干部领导经济工作，要有系统思维，科学谋划。系统思维反复提，表明已经成为一个重要问题。好的政策，如果过了头，也会酿成问题。过去一段时间，偶尔有好的政策执行过了头，酿成了风险，挖了坑，最后不得不紧急善后，损害了社会公信力。坚持系统思维，核心地就是要全面、准确、完整理解新发展理念，不搞层层加码，不搞绝对化、唯一化和一刀切，加强对经济机器的规律性研究，加强辩证唯物主义的学习，以发展的、辩证的、平衡的思维去看问题。
①通缩以来，鹰派们可能正在裸泳；
②中央经济工作会议点评：不转急弯，改革创新以图强；
③2021年经济展望：趋势与扰动
④一季度宏观形势研究部署会议前瞻：几个看点
⑤会有通胀吗？应该紧缩吗？
⑥再提降准，啥信号？
⑦供给侧改革的重心调整应与时俱进；
⑧降准下的形势研判：近忧已消除，远虑需深谋；
⑨二、三季度政治局经济工作部署要点对照；
⑩周期下行：开始，还是结束？
⑪大面积断电：何以至此？
⑫外贸进出口：高景气下隐忧浮现
⑬明年胜负手：滞胀概率有多高？
⑭10月经济数据：下行压力仍很大
⑮11月PMI：限产冲击正在过去
⑯外贸高景气状态仍将持续
⑰11月份金融数据：至暗时点已过
(本文作者介绍：华兴资本集团首席经济学家。)
责任编辑：张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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