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文读懂SDR的前世今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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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中国经济50人论坛 贺力平

　　人民币的国际化总体上看是促进国际货币体系改制和演变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没有人民币的国际化，没有人民币加入SDR这样事情的发生，这个国际货币关系的基本格局是不变的，还是跟三十年、四十年以前是一样的。

一文读懂SDR的前世今生

　　最近我们经常会提到SDR，这个事情究竟有多么的重要？关于SDR本身稍微做一点背景的说明。首先，SDR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在1969年创建的一个补充性的国际储备资产。它是用于增加成员国的国际流动性，及在各国已经有的黄金储备、外汇储备和在IMF[微博]的份额之外的第四种储备手段。1969年在国际货币危机爆发之前两年所设置的，在这之后随着布雷顿森林体制的瓦解黄金储备就变得不重要了。现在用的国际储备主要是外汇储备，IMF的份额和SDR。

　　在创建的时候SDR有一个含金量，这个含金量就是按照当时美元的含金量来定的，所以说那个时候，1SDR就等于1美元。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制的瓦解SDR就改为按照一篮子的货币的价值来形成。那个时候篮子里面有多少个货币呢？16个货币。那会儿中国大陆还没有恢复地位，所以人民币是没有进去的。当时16个国家的货币有很多是比较小的，后来很快发现太麻烦了，就进行了调整，就把数目减少到了五个货币，就是前面提到的美元、日元、马克、法郎和英镑。并不是一开始就定这五个货币，问了加拿大元、澳大利亚元要不要进来，但是这些国家的官方说好像没有这个必要，就确定了当时这五个货币。1999年因为德国马克法郎这些等于成欧元了，形成了四大货币，美元、欧元、日元和英镑。这就是我们所说的SDR。

　　SDR的规模有多大呢？刚刚推行的时候，SDR的规模是121亿SDR，前面提到在那个时候1SDR等于一美元，七十年代的时候是93亿，后来有一些变化，增加了20多亿，就到了121亿，这个时间一直持续二十多年的时间，一直到2009年。2009年发生了事情，国际金融危机。国际金融危机有一个说法它爆发在美国，美国不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来进行救援，为什么呢？因为美元有危机了，美联储自己可以来实施资产负债表的抗张，它可以自己来实施救助。也就是说是不是需要美元这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不进行干预。

　　很多国家都遭受到危机，包括欧洲的一些国家，那些人需要这个救援，不能用本地的资源，到国际上寻找，就找到IMF，IMF的资金不够了，在那个时候提出IMF要增加自己的可用资金。用什么方式来增加呢？2009年在伦敦召开了第二次的吉尔宁(音)会议，第一次会议是在华盛顿召开的，第二次会议取得重要成果就是要扩大IMF的作用。资金上的保证是把SDR的规模扩大，一次性地扩大到2000亿SDR，那个时候SDR和美元的汇率已经变成了1SDR等于1.45美元。SDR的价值高于美国，相当于3000亿的美元规模。

　　目前来看用途主要是三个方面，第一个是记价，所有的涉及到统计报告，涉及到货币的统计报告是按SDR来记价的。美元是国际货币，欧元也是。目前是四种货币共同构成的，所以说它的汇率要比这四个每一个单个更加稳定。美元对欧元的升值50%，SDR的价值会变动多少呢？只变动25%。从一个组合货币的计量单位，它的价格天然地具有一种稳定性。

　　二，它有两种借贷渠道，通过SDR可以进行国际的借贷，一个是成员国相互之间，中国SDR比较多，比如说泰国缺了，就可以把我们的SDR借给泰国政府。IMF作为统一的机构，就会做出决议，对遭受危机的希腊就可以提供SDR的救援。我给你这么多SDR，希腊政府如果要其中的欧元可以换成欧元，如果要其中的英镑，也可以换成英镑。

　　因为SDR和这些货币之间的汇率是每天都有的，但从一个主货币，世界上所有的主要的其他的国际货币享用都可以，提供援助的时候可以通过SDR进行计算的，偿还也是。这是第二个用途，官方机构之间一个是双边的，另外一个是多边的，而且多边的使用是要多于双边的。

　　三，私人部门来使用，这个问题从八十年代、九十年代就开始提出来，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有效地开展。为什么说SDR1969年就创立了，它作为主要货币在八十年代进行了改革，九十年代末最终形成了现在的格局，经过这么长的时间，为什么它的使用范围没有得到进一步扩大呢？这是与我们现在所说的现在国际货币体系是有关系的。

　　SDR有什么意义呢？三大用途还没有正式推广，至少在理论上是一个可能性。首先SDR的意义它是一个价格相对稳定的国际储备资产之一。美元、欧元都是国际储备资产，它作为一个超主权的国际储备资产。作一点说明，SDR目前不是国际货币，也不是组合货币，它理论上可以成为组合货币，但它目前还不是货币。SDR第一个用途是作为价值尺度，可以度量各个货币。第三作为储备是可以的，但是有没有支付功能？还没有支付功能。因为没有支付功能就不能说SDR现在就是国际货币或者就是说货币，这是不完整的。这一点在实践当中是容易引起混淆的。

　　我们说人民币加入SDR问题，意外牵扯到人民币和美元的关系。现在IMF的构成美国是IMF第一大股东，所有的份额有16.825%。在美国行政当局和国会双方之间有制约，行政当局早就说同意了IMF要进行份额的改变，中国的份额由3%要增加到6%，可是国会不批准，不批准等于还没有实现。

　　现在又到了一个节点，就是人民币和SDR，美国的一些国会议员开始炒作这个事情，就说SDR是国际储备货币，是国际货币，所以说人民币还有很多缺陷，不能让人民币进入SDR。一知半解就把这个事情上纲上线，反对声音非常强烈。区分这个概念很重要，SDR不是国际货币，目前还不是。比如说价值尺度和储藏功能都有，但是没有支付手段的功能，不是充分意义上的国际货币。发展好还是可以朝着国际货币的方向发展的。这是第一个，具有国际储备资产的意义。

　　第二，使用SDR在国际借贷当中，如果说它的用途扩大的话，实际上是可以缓解由于金融市场的波动所带来的不利影响。刚才我们提到了SDR定价的结构，天然具有国别货币在汇率上的稳定性，如果这个事物用途不大的话，降低了单个国家金融市场的波动所带来的不利影响，进而它也可以缓解跨境资金流动的剧烈性。可能这个理解稍微有点抽象，比如我们设想一个极端的情况，一国的居民很关心持有的本币和美元的汇率的变动。如果本币对美元贬值10%，他们觉得自己的金融资产就减少了，如果有10%的贬值的可能性，就会产生一定程度的恐慌，这个是很容易出现的意外情况。

　　现在的问题是一种货币对美元也有可能出现大幅度的波动，如果说使用SDR这样的计量单位的话，要是对某一种货币，比如说美元有出现10%贬值的可能性，但是对SDR它的贬值不会是10%了，可能是5%、6%、4%，就降低了汇率波动的程度，进而它也就减少了人们恐惧的程度，进而也就减少了大规模的跨境资金流动的程度，这是一个有利于金融市场，或者说国际金融市场稳定。前提条件是使用它。

　　第四，SDR现在作为一个组合的储备资产，这四大货币，美元、欧元、日元、英镑。但是它潜在的具有超主权货币的过渡，可以发展到高级阶段，逃避于具体的国别货币的关系，成为超主权。这个也不是说天方夜谭，在欧元之前，欧元区的成员国都有自己的货币，欧元推出以后，法国法郎推出了历史舞台，你说欧元是属于哪个国家的？是属于这些成员国共同拥有的，欧元就是超主权的货币。

　　在一定地区已经可以实行或者是实现的事物，理论上在全球的范围也是可以实行或者实现的。这个途径很明显是可以经过SDR这样的阶段，回过头来看，SDR变成一个中间阶段，像国际货币，像全球的超主权货币，过程当中的一个中间阶段。如果这个事情不出现，就不能看成中间阶段了，至于会不会出现是未来的事情。

　　这四个方面是SDR的重要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关系到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

　　现在又回到人民币加入SDR有什么意义。这个事情又是有可能是有一些不准确的理解。很多容易从象征的意义上说。我们前面说国际货币基金组织、世界经济展望的数据显示中国在2010年就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在2014年按照购买力评价方法，我们GDP的规模超过美国，这些事情都是统计数字来说。如果让国际社会正式承认你是重要的经济体，或者经济重要性已经不亚于美国了，是不是有一种方式说人民币加入SDR就是一种表达承认的方式？对，是这样的。也就是说是一种象征性。没有这个事情也是世界上第一大、第二大经济体，如果说给你发一个奖章这不就像体育比赛了，你跑了第一了，这个事情已经发生了，要不要发一个奖章证书？相对不重要了。我们要看它的背后实际的意义，要超出得一个奖状、证书的层次。

　　我这里按照个人的理解概述成五点，第一，如果人民币加入SDR会使得SDR本身具有较多的全球的代表性，也不是绝对的全球代表性。但是有了人民币，有了中国，那你的全球代表性发生一个实质性的扩大，这个是SDR本身就产生一个质变。

　　第二，SDR增加了一个货币，假定在增加调整，那四个不变，增加了第五个。这个增加单纯地从算术来说也会使得SDR的价值增加一点稳定性。

　　第三，增加了成员国储备资产的选择性和多样化的需求。原来是四大货币现在可以多选。

　　第四，它本身会增加SDR的吸引力，给希腊提供贷款的时候，希腊政府可以自己选，现在比如说有中国人民币它也可以选，把SDR换成人民币，这个是非常重要的。我们前面提到它的一个可能的用途是双边的、多边的，以及私人部门用途。为什么这些年没有扩大？是因为SDR本身的吸引力不够。现在如果它的吸引力多了，人们就会增加对它的使用。在现有的格局之下让它发生这种转变，过去二十年已经证明了没有发生，可能发生的事情没有发生。

　　IMF本身作为一个国际机构，对人民币加入SDR本身的态度是积极的，是正面的，是区域肯定的，但它本身不是一个决策机构，是成员国来进行。我个人认为也有可能发生的，就是多数同意会发生的。

　　现在的问题是人民币加入SDR它的意义不在于我们去要一个证书，要一个奖状，意义在于是促进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国际货币体系的改革就涉及到美元的事情了。

　　美元在当前世界各国的外汇储备当中所占的份额超过了60%，在过去的二十年当中没有低于60%，这是现在国际货币体系当中的一个大的问题。如果我们谈论国际货币的改革，要把它换成一些具体的，我们可以感觉到的一些数据来说明，我觉得有三个方面。

　　一是究竟美元的国际储备的份额会不会下降。二是国际储备货币的币种会不会不断地增加。我们过去经常谈的国际储备多样化，多样化的重要表示是欧元的出现，可是欧元的出现仔细一想还减少了，因为以前有这么多欧洲货币是国际储备，为什么出现一统一发现国际储备多样化的程度反而还降低了？成立的时候是一个货币代替了过去的11个货币，后来随着欧元区的扩张，现在一共有18个成员国，18种国际货币都消失了。

　　三是SDR没有可能成为国际储备货币。我觉得美元的份额，比如说很大的因素就是在过去三十多年来，我们发展中国家发挥储备的快速增长，显示发展中国家全部的外汇储备GDP的比例，这条线是上升的。发达国家是相对稳定的，发达国家在2003年有一个上升，这个上升主要是因为当年有发挥储备很多的发展中国家被划归于发达国家经济体里边，有新加坡、香港等等，总体上是说是发达经济体的外汇储备保持相对平的。可是发展中国家那么多外汇储备，你增加发挥储备的时候增加了对哪个货币的需求？

　　美元份额的下降在很大程度上的确跟发展中国家的外汇储备的格局有关。为什么这么多发展中国家，有那么多的外汇储备这个跟汇率体制有关，跟外债水平有关，跟应对金融危机有关，当然也跟我们前面所提到的增加你外汇储备当中你究竟有多少的可选择性，有多少货币可以选择。在现有的格局当中，你会发现可选的很少了，就是美元、欧元，还有一点日元和英镑，但是英镑和日元因为这些经济体规模很小，贸易的比重也在下降，当地金融市场的规模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有限，也就是它的开放度还不够。所以说客观上限制了这些发展中国家的选择。

　　国际储备的多样化在过去那些年里进展的是非常缓慢的，而且技术上来说是有倒退，因为欧元的兴起取代了过去很多货币。如果人民币能够进入到各国的外汇储备的篮子，应该是推动储备货币多样化的一个有利因素，如果没有这一点，比如说外汇储备的币种多样化，从国际的角度来看是几乎不变的。

　　超主权货币的概念从全球范围来说真还是停留在学术范围当中。最根本的原因是超主权货币是需要国际条约来支持的事情，它不能完全地由市场来决定。它涉及到国际关系，而国际关系的调整一个是国家间要有协商，要有合作，要有讨价还价，要有妥协。另一方面可能是渐进的过程，当然也有可能是巨大的事变。但是如果在和平的环境中是渐进的过程。

　　我觉得人民币的国际化总体上看是促进国际货币体系改制和演变的一个重要因素。如果没有人民币的国际化，没有人民币加入SDR这样事情的发生，这个国际货币关系的基本格局是不变的，还是跟三十年、四十年以前是一样的。

　　所以有了这个事情发生，我们就可以对它抱有一些希望。我现在也不是说这个希望会很大，比如说今年年底人民币加入SDR，明年国际货币关系就不一样了，不，我不是这个看法。不仅如此，即使人民币加了SDR，即使国际货币多了一个选择，美元的份额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比如五到十年当中它还会占突出的地位。

　　现在是63%，60%这个数字在未来的十年当中有可能下降，下降到50%，就算是下降10%，仍然是世界的一半。它现在在全球外汇储备的份额是三倍多于它在全球GDP当中的份额，这个格局会发生一些变化，但是会非常的缓慢。

　　总之，我今天给大家报告的想法就是人民币加入SDR这样的事情，它是促进国际货币体系改革，很多年以前说的储备货币多样化很重要的一个推动因素。促进国际货币关系进行调整的一个有利的因素，也是我们说的未来国际货币关系发生变化的一个希望点。

　　我们通过人民币国际化的多多少少也能知道中国自己的自身，减少美元在过去所形成的客观上程度比较高的依赖关系。但是这两个方面，第一，中国要减少对美元的依赖关系。第二，国际货币关系的调整。是一个渐进的过程，很难指望在短时间之内发生显著的改变。这个是需要耐心的，不能急于求成。

　　(本文作者介绍：北京师范大学经济与工商管理学院教授，金融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