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银研究：风劲扬帆 再接再厉——人民币国际化回顾与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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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劲扬帆  再接再厉——人民币国际化回顾与展望[1]

　　2021年，面对百年变局和世纪疫情，我国兼顾经济发展与疫情防控，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高质量发展取得新成效，金融体系保持稳定。在市场需求驱动下，人民币国际化基础进一步夯实。经常项目人民币结算规模创历史新高，资本项目继续成为跨境人民币使用的主体。人民币稳居我国第二大跨境收支货币、第三大SDR篮子货币、第四大全球支付货币和第五大国际储备货币地位。本文客观回顾人民币国际化发展进程，展望未来前景与趋势。

　　一、宏观形势与政策环境

　　人民币国际化步伐不能脱离宏观形势与政策环境。我国综合国力提升，改革开放不断推进，是人民币国际化发展的坚实基础；市场需求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内源动力，相关政策是人民币国际化的重要助推剂。2021年，我国经济社会持续发展，疫情防控与经济增长处于全球领先地位。人民币汇率相对强势，国际信心进一步提升。我国金融市场开放力度加大，基础设施更加完善，双边货币合作有序推进，助力人民币国际化取得积极进展。

　　第一，疫情扰动下我国经济持续稳定复苏，高水平对外开放有序推进。2021年是我国“十四五”规划和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新征程的开局之年。在复杂严峻的外部环境以及内部“三重压力”下，我国扎实做好“六稳”工作，全面落实“六保”任务，加强逆周期、跨周期调节力度，经济发展彰显出强大韧性。2021年，我国GDP增速达8.1%，较好完成预期目标，位居全球前列，对世界经济增长贡献率约为四分之一（图1）。面对全球疫情扰动与供应链困境，我国积极贡献正能量，对外贸易再创新高，进出口金额突破6万亿美元，同比增长30%；实际使用外资和非金融类对外直接投资分别增长21.2%和3.2%（图2），为人民币国际使用奠定坚实基础。

资料来源：IMF，海关总署，商务部，中国银行研究院

　　第二，人民币汇率总体保持强势，外汇市场交易理性有序。截至2021年末，美元兑人民币即期汇率为6.3730，人民币较2020年继续小幅升值2.6%；CFETS人民币汇率指数为102.47，较2020年上升8.05%（图3）。从全年来看，人民币汇率有升有贬，保持双向波动。2021年，美联储收紧货币政策从预期到行动，面对美元升值压力，人民币汇率表现稳健，保持相对强势，优于其他主要货币（图4）。我国跨境收支结构基本稳定，外储规模为3.25万亿美元，同比小幅增长1%。外汇市场运行平稳，企业外汇套期保值比率为21.7%，同比上升4.6个百分点，汇率风险管理意识与能力显著增强。

资料来源：Wind，中国银行研究院

　　第三，金融市场加速开放，配套政策与基础设施更加完善。2021年，我国金融市场进一步融入全球体系，富时罗素将中国国债纳入富时世界国债指数。我国加快证券期货市场开放，对合格境外投资者新增开放商品期货、商品期权、股指期权，满足外资套期保值交易需求，推动衍生品市场规则与国际接轨；启动大湾区跨境理财通、债券通南向通，拓展跨境人民币投资渠道。同时，我国进一步优化跨境人民币使用政策，明确相关展业要求，支持新型离岸国际贸易发展，上海临港新片区、海南自贸港以及各自贸试验区也积极推动跨境人民币业务创新。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CIPS）继续巩固跨境人民币支付清算主渠道作用。截至2021年12月末，CIPS系统实际业务覆盖全球178个国家和地区，共有参与者1259家。其中，直接参与者75家，间接参与者1184家。2021年，CIPS处理业务笔数和金额分别为334.2万笔和79.6万元，同比增长51.56%和75.82%（图5）。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人民币国际化白皮书》，中国银行研究院

　　第四，双边货币合作稳步向前，人民币国际认可度进一步提升。2021年，中国人民银行与印度尼西亚央行正式建立双边本币结算合作框架，推动贸易与直接投资本币结算。中国人民银行相继与卡塔尔、加拿大、斯里兰卡、尼日利亚等央行续签双边本币互换协议，与土耳其央行扩大双边本币互换协议规模，双边本币互换协议累计规模达3.6万亿元。国际社会对人民币国际化的信心进一步增强。根据中国银行2021年《人民币国际化白皮书》，约81%受访境内外工商企业预期未来十年人民币的国际地位不弱于日元和英镑。其中，约52%受访企业预期人民币的国际货币地位可能接近美元和欧元，较2020年调查提升4.5个百分点（图6）。

　　二、2021年人民币国际化发展进程

　　2021年，面对内外部挑战，人民币国际化稳步前行。从结构上看，经常项目人民币结算规模创历史新高，资本项目继续成为跨境人民币使用的主体。人民币直接投资与金融投资快速增长，非居民持有人民币资产意愿进一步上升。人民币稳居我国第二大跨境收支货币、第三大SDR篮子货币、第四大全球支付货币和第五大国际储备货币地位。

　　（一）经常项下人民币结算创历史新高，货物与服务贸易人民币结算量大幅增长

　　2021年，我国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金额为7.9万亿元，同比增长85.2%（图7），创历史最高水平。其中，货物贸易人民币结算金额为5.8万亿元，涨幅达90.8%；服务贸易及其他经常项目人民币结算金额为2.1万亿元，涨幅为71.7%。自2009年试点以来，跨境贸易人民币结算金额已累计突破54万亿元大关。2021年，我国进出口中人民币结算占比为14.8%，较2020年增加5.4个百分点（图8）。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研究院

　　（二）人民币直接投资快速增长，跨境收支中资本项目占比近八成

　　2021年，我国跨境人民币直接投资总额达5.8万亿元，同比增长52.2%（图9）。其中，人民币外商直接投资（人民币FDI）金额为4.16万亿元，同比增长50.7%；人民币对外直接投资（人民币ODI）金额为1.64万亿元，同比增长56.2%。随着我国经济发展与资本项目开放度提升，跨境人民币收支结构发生显著变化。资本项目份额上升，经常项目份额相对下降；货物贸易、其他经常项目、直接投资份额均相对下行，其他资本项目份额快速攀升。2021年，跨境人民币收支中，其他资本项目结算占比为62.46%，直接投资结算占比为15.85%，合计份额达78.31%，成为人民币跨境使用的主体部分（图10）。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研究院

　　（三）人民币国际投融资更加活跃，非居民持有人民币资产规模创历史新高

　　随着我国金融市场开放，在全球低利率环境下，越来越多的境外投资者增持人民币资产。截至2021年末，境外机构和个人持有境内人民币金融资产10.8万亿元，同比增长20.5%（图11）；669家机构通过RQFII进入境内市场，较2020年新增119家。互联互通机制稳定运行。2021年，沪深港通北向资金净流入4321.7亿元，同比增长106.8%，南向资金净流入3790.9亿元，较上年减少36.5%（图12）；境外投资者通过债券通持有债券金额达4万亿元，同比增长23%（图13）；粤港澳大湾区“跨境理财通”的个人投资者达21707人，资金跨境汇划金额为4.86亿元，北向通投资产品市值为1.44亿元，南向通投资产品市值为0.98万亿元（图14）。离岸人民币资金池恢复扩容，截至2021年末，主要离岸市场人民币存款规模约1.4万亿元，同比增长21.1%（图15）。人民币国际债券发行市场略有回暖。2021年，熊猫债发行金额为1065.16亿元，同比增长81.6%；离岸人民币债券新增发行2226.5亿元，累计存量同比增长4.9%，至4078.8亿元（图16），其中，约53.1%为金融债。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Wind，中国银行研究院

资料来源：债券通有限公司，中国人民银行，中国银行研究院

资料来源：中国人民银行，各货币当局，Wind，中国银行研究院

　　（四）人民币稳居我国第二大跨境收支货币，与美元结算差距逐渐收敛

　　在我国跨境收支中，人民币的使用份额波动上行，稳居第二大货币地位。2021年，我国银行代客涉外收入、支出、收支总额中人民币结算占比分别为39.0%、40.9%和40.0%，较上年分别提高2.8个百分点、2.2个百分点和2.5个百分点（图17）。尽管美元依然是我国涉外收支第一大货币，2021年结算占比为54.2%，但人民币与美元的差距正在逐年收窄。相比之下，其他货币依赖度较低，欧元、港元、日元在跨境收支中结算比例仅为2.8%、1.3%和1.0%（图18）。

资料来源：国家外汇管理局，中国银行研究院

　　（五）人民币外汇交易稳步增长，英国稳居第一大离岸人民币外汇交易中心

　　2021年，我国外汇市场累计交易36.9万亿美元，同比增长23%。其中，衍生品交易占比为61%。根据2021年12月SWIFT即期交易数据，人民币为全球第六大交易货币；英国、美国、中国内地、中国香港、法国分列全球前五大人民币外汇交易中心，市场份额分别为35.83%、14.31%、11.06%、9.43%和7.52%（图19）。作为全球最主要国际金融中心和外汇交易中心，伦敦人民币外汇交易蓬勃发展。2021年，伦敦人民币日均交易量为3256亿英镑，同比增长7.0%。其中，即期、远期、互换、期权与其他交易占比分别为40.3%、19.3%、25.9%、12.4%和2.1%（图20）。

资料来源：SWIFT，英格兰银行，中国银行研究院

　　（六）人民币跻身全球第四大支付货币，中国香港稳居第一大离岸人民币市场

　　根据SWIFT统计，截至2021年末，人民币国际支付市场份额为2.70%，较2020年增加0.82个百分点，仅次于美元（40.51%）、欧元（36.65%）和英镑（5.89%），赶超日元（2.58%），成为第四大国际支付货币（图21）。中国香港稳居全球第一大离岸人民币中心地位（图22），市场份额高达76.84%，远超英国（6.62%）、新加坡（3.33%）。

资料来源：SWIFT，中国银行研究院

　　（七）人民币巩固第五大储备货币地位，在SDR货币篮子中的份额进一步上调

　　据不完全统计，全球超过75个国家和地区的货币当局将人民币纳入外汇储备。在主要经济体货币政策外溢效应增大、地缘政治风险上升背景下，俄罗斯等部分经济体推动储备货币多元化，进一步增持人民币储备资产。截至2021年末，全球人民币外汇储备金额为3361亿美元，同比增长23.75%，连续十三个季度实现正增长。在可识别外汇储备中，人民币占比升至2.79%，较2016年提升1.7个百分点（图23），仅次于美元（58.8%）、欧元（20.6%）、日元（5.6%）、英镑（4.8%），居于全球第五大储备货币地位（图24）。在2022年新一轮SDR定值审查中，基于2017年至2021年数据，人民币在SDR货币篮子中的权重由10.93%上调至12.28%，反映过去五年人民币国际化的积极进展与重要成果。

资料来源：IMF，中国银行研究院

　　三、人民币国际化的前景与建议

　　过去十余年，人民币国际化持续发展，跨越国内外经济金融周期变化，经受住了世纪疫情的考验，在全球货币体系中的地位稳中有升。未来一段时期，我国经济下行与转型压力加大，金融改革与开放步入深水区；从外部来看，地缘政治格局加速演进，大国竞争愈演愈烈，货币金融对抗风险进一步上升。这不仅为人民币国际化带来挑战，也进一步强化了人民币国际化的必要性与发展决心。我国应把握机遇，防范风险，重视效率与安全，秉持“稳慎”基调，推动人民币国际化走深走实。

　　第一，切实服务实体经济发展，推动大宗商品人民币计价结算。服务实体经济是人民币国际化的出发点，也是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与根基。未来，我国要坚持本币优先原则，完善跨境人民币使用政策，有针对性地引导境内外人民币资金投向高端制造、信息技术、绿色环保等现代制造业与战略新兴产业，推动形成跨境电商、离岸贸易、自贸金融等跨境人民币使用新安排，服务我国高质量发展。鼓励竞争力较强、处于产业链高端的中资企业担当人民币计价主力军，针对买方市场以及外汇管制严格的部分新兴市场国家，采取集体议价、外汇扎差模式。深化双边货币合作，拓展并升级本币结算协定，完善现钞调运安排，优化货币互换机制的用途、范围与频率，构建以人民币为中心的流动性供给补充框架。以区域经贸合作为基石，以金砖国家、东盟、“一带一路”、区域全面经济伙伴关系协定（RCEP）等为重点平台，开辟特许渠道，强化本币结算与金融安全网，加快小币种金融产品创新。完善战略物资清单机制，针对能源、农产品、稀有金属，利用第一大买方优势以及“垄断性”卖方地位，鼓励大型贸易商现货合约以及全产业链本币结算，甚至计价。以重点大宗商品交易市场开放为突破口，有效联通商品市场与金融市场，积极丰富符合国际标准的衍生品体系，推动仓储设施升级，巩固并提升人民币国际计价权。

　　第二，完善跨境人民币资产管理体系，重点对接主权类机构储备需求。坚持市场驱动，建立人民币资产管理中心，夯实全球人民币资管主导权。我国要逐步打通人民币资金在跨境贸易、直接投资、金融交易之间的使用路径，营造与其他主要货币竞争的公平环境。推动金融市场开放发展，丰富人民币资管产品，优化互联互通机制。健全长期债、高收益债、不动产资产、商品基金等基础产品体系，加快人民币衍生品创新与发展，推动人民币资产成为国际主流交易合格抵押品。统筹推进各项金融改革，破除国际对接障碍，进一步完善短期资本流动管理机制与跨境金融数据库，夯实大国金融管理能力。以上海国际金融中心为重点，打造成熟的资管生态圈。针对主权类机构，以及新兴市场成熟机构投资者，进行重点营销推介，开辟特许流动渠道，充分满足其储备管理以及长期投资需求。

　　第三，推动在岸与离岸市场良性互动，探索境内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支持中国香港等离岸人民币市场健康发展，从货币、债券等基础工具，逐步形成丰富多元的人民币计价金融产品体系，将清算行转型为做市行，着力拓展市场广度，提高市场流动性。完善互联互通机制安排，拓展投资产品与参与主体范围，丰富在岸标的、离岸上市交易模式。适度放宽离岸从在岸人民币资金拆借限制，打通人民币国际债券筹集资金跨境使用路径，针对重点离岸市场升级双边本币互换安排，推动离岸市场央票常态化发行，形成人民币在岸与离岸市场良性互动关系。巩固中国香港境外离岸人民币业务枢纽地位，支持上海临港新片区、海南自贸港、大湾区探索离岸金融框架，放开“实需”约束，活跃人民币金融交易。整合现有离岸平台、非居民账户，探索建立本外币一体化离岸账户体系及管理机制，打造离岸金融交易平台，研究制定离岸税收、法律及监管安排。

　　第四，把握数字化变革机遇，加快央行数字货币与支付基础设施探索创新。我国要顺应数字化时代趋势，在新一轮国际金融秩序变局中，稳步提升货币竞争力与国际话语权。科学评估央行数字货币（CBDC）不同设计的利弊得失，进一步扩大CBDC试点的地域和场景范围。加强数据治理和信息保护，严厉打击非法跨境数据流动，研究数字货币时代资本流动与外汇管理框架。积极参与CBDC相关多边项目研发试验，在技术、平台、数据等方面，参与国际标准与制度建设，强化我国数字货币领先优势与金融话语权。同时，加快数字技术攻关，推动新技术在双边、区域跨境支付领域应用，保障国家金融安全。提升金融基础设施自主性、可控性，不断完善CIPS系统，鼓励更多中外资机构参与，提高交易系统、资讯系统、技术服务等领域国产化水平。

　　[1] 本文为总行研究院牵头组织的“2022年离岸人民币市场发展调研”系列研究成果之一。

　　(本文作者介绍：中国银行总行一级部门。研究领域涵盖全球经济、国际金融、宏观经济与政策、金融市场、银行业发展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