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资管董事长高占军：2023年如何推动中国经济恢复回稳？

　　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近日在京举办“加快推动经济运行整体好转的政策举措”专题研讨会，邀请相关政府部门领导和专家学者讨论交流，深入分析当前经济形势，为优化政策思路，短期加大力度促增长、实现经济运行整体好转，以及更好推动我国中长期经济高质量发展提供决策参考。长江资管董事长高占军参会并作专题发言。

　　高占军认为，推动中国经济恢复至少有三大有利因素：一是“后疫情时代”经济重回正轨；二是这一轮美联储的加息周期很可能接近尾声；三是国际社会对投资中国的热情明显高涨。但与此同时，中国经济恢复受企业部门、家庭部门和地方政府资产负债表受损影响，面临三大挑战：一是企业不愿投资；二是居民边拼命储蓄边大力还贷；三是地方政府在重建经济和保民生方面左右为难。高占军建议，一是解决资产负债表受损问题需要在负债端降低债务成本，需要货币和财政政策的联动；二是建议发放1万亿的现金和消费券；三是要提振房地产行业，激活资本市场。

　　一、推动经济恢复至少有三大有利因素

　　我先谈一下经济恢复的几个有利因素。

　　第一个有利因素，“后疫情时代”经济重回正轨。春节期间的旅游、消费的恢复比预期要早50天，这是一个非常好的迹象。这种情况是超预期的。

　　第二个有利因素，这一轮美联储的加息周期很可能接近尾声。加息周期接近尾声对全球经济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对中国而言，第一，人民币汇率的压力大大下降；第二，国际资本开始大规模流入我国，如我们现在看到的这样，有千亿美元量级。另外，目前美国的经济情况并不像公众想象的那样悲观，因为其劳动力市场热度很高，若经济“软着陆”，对全球经济和中国经济都是一件好事。

　　第三个有利因素，国际社会对投资中国的热情明显高涨。前不久，在瑞士2023冬季达沃斯论坛上，麦肯锡中国区主席接受采访时提到现在欧洲的企业CEO“排队来华”，而据我间接了解到的情况确实如此；另外，美国前财政部长亨利·保尔森刚刚在《外交事务》杂志上写了一篇文章，认为美国现在的对华政策作用不好，建议调整，这反映了一种呼声。

　　我认为，这三个有利因素在2023年对中国经济有比较好的支持作用。但是只有这三个有利因素远远不够，现在中国经济恢复还面临一些障碍。

　　二、中国经济恢复面临的重大障碍

　　其中一个重大障碍就是经过几年的疫情，中国的企业部门、家庭部门和地方政府资产负债表严重受损。

　　第一，企业部门的资产负债表受损，导致企业不愿意投资。因为企业的现金流量及资产的净值下降，抵押物也减少，投融资的能力和动力较低，这就是伯南克很早便提出过的“金融加速器”原理，在中国同样是适用的。

　　第二，家庭部门的资产负债表受损，导致居民一边拼命储蓄一边大力还贷。据人民银行公布的数据，2022年居民个人储蓄存款共有120万亿元，比上一年增加了17.84万亿，这是前所未有的。不但拼命储蓄，另一边还在排队还房贷。这是居民资产负债表受损后急欲修复的明显迹象。因此，居民不愿意消费、不愿意买房子，也不愿意投资于资本市场。资本市场去年连续三轮大规模的赎回，除了与市场表现不理想有关，也是居民投资意愿下降的表现。

　　第三，地方政府的资产负债表受损，导致它在重建经济和保民生方面左右为难。

　　上述资产负债表受损的情况对中国经济的修复产生了比较大的障碍。

　　三、对中国经济恢复的几点建议

　　第一，在负债端解决资产负债表受损问题需要降低债务成本。这一点非常重要，需要货币和财政政策的联动。在货币政策方面，建议2023年存款准备金率还可以下调2~3个百分点，政策基准利率也可以进一步下调，这对于降低债务成本是很重要的。

　　第二，建议发放1万亿元的现金和消费券。我在去年5月时专门写过报告，建议发放1万亿元的现金和消费券，在目前这个时点来看仍还是适合的。这对于信心的提振有比较明显的作用，也有助于资产负债表的修复。

　　发放现金是有用的。美国在疫情期间共实施了6轮财政纾困，规模接近6万亿美元，其中有三轮发放了现金，合计规模接近9，000亿美元，这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很多研究表明，发放现金对经济的提振作用比较明显。如美国国家经济研究局（NBER）的研究表明，人们拿到现金之后，在短短10天中便用掉三分之一。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研究表明，如果是对小企业贷款和赠款1美金，它只用到36美分，如果给个人发放现金1美金则会消费掉60美分，后者的刺激作用明显。哈佛大学教授杰森·弗曼的一个研究表明，现金在促进消费和提振经济方面速度最快、方式最公平、效果最好。

　　中国习惯于发放消费券，目前从来没有发过现金。我建议中央财政出钱，把1万亿以现金和消费券的方式发放到人们手里，这对提振信心，对支持消费和经济将会有很好的效果。这1万亿元的现金和消费券是最直接作用于需求侧的措施，可重点关注。

　　第三，提振房地产行业，激活资本市场。房地产对于资产负债表的修复，对于需求和投资都是相当重要的。我建议在现有措施之外，进一步下调购房首付比，并降低贷款利率。另外，在目前这个时点是否可考虑适当淡化对房地产企业融资“三道红线”的政策要求。

　　资本市场好与坏对于资产负债表都有非常直接的作用。刚才提到的一些政策对资本市场也会有提振，同时也可以再出台些对于资本市场有直接作用的政策。

　　最后想强调的是，政策出台前考虑周全是必要的，但目前并不宜过于瞻前顾后。第一，财政政策出手要坚决。目前并不是担心财政压力是否会过大的恰当时机，如果经济大盘不稳、民生不托底，根本就不会有真正的财政安全边界；第二，有一种担心认为疫情放开之后，经济活力恢复，通货膨胀的压力会逐渐上升。我觉得至少在这个时点，还不到担心的时候。第三，财政和货币可以适当联动。财政和货币的联动有多种方式和路径，并不是两极分化的，不是一提联动就要走向MMT了或是走向财政赤字货币化了。财政和货币的联动在赤字货币化和泾渭分明之间有很多条中间道路，当能找到其中一条适合当前状态又有助于经济恢复的路径。

　　(本文作者介绍：中国财富管理50人论坛（CWM50）于2012年9月16日成立，是一个非官方、非营利性质的学术智库组织。论坛致力于为关心中国财富管理行业发展的专业人士提供一个高端交流平台，推动理论、思想、创新和经验交流，为相关决策与研究机构提供理论与实务经验参考，进而为财富管理行业的发展提供不竭的思想动力，最终对中国金融体系的优化产生积极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