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次药品集中招标带来的意外灾难：从4月29日最早的两起病例,到5月9日,因注射假亮菌甲素注射液已导致第四例病例的死亡
本报记者 邢少文 发自广州
陈宗明躺在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重症监护室(ICU)的床上一动也不动，脸上罩着呼吸
机。
“5月3日那天，要准备出院了，他很高兴，整整吃了四碗粥。”5月15日，他的妹妹靠在监护室门外的墙壁上，轻轻地抽泣。
但第二天，也就是5月4日，他就不得不住进了ICU。在ICU里，还躺着2位和他同样因为严重肾衰竭而罩上呼吸机的病人。
就在这家医院，有11人遭遇了与陈宗明相似的命运，其中有4人已经死亡。
改变他们命运的，是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一种叫亮菌甲素注射液的假药。
最累的“五一”劳动节
4月30日晚上，陈文宜接到二嫂的紧急通知，从潮州赶到了广州。他的二哥陈文陆正在此住院。陈文陆由于肝病，在潮州住院一个多月之后，于3月份转到了广东省内比较有名的中山大学附属第三医院传染病科住院。
30日的早晨，陈文陆便出现无尿的情况，到晚上，一度出现手、嘴抽搐，头麻痹症状。
这一天的早晨，在同一病区，同时出现无尿症状的还有5个人，在早晨医生查房时，家属纷纷向医生反映这一情况。
陈文陆等人出现的情况并不符合肝病晚期肾衰竭的病征，按照常理，一般要超过20小时没尿才叫“无尿症状”。
“医院每年250~300例重肝炎病人中，最多只有10多例会出现晚期肾衰竭症状。”5月15日，该院传染病科主任高志良对《第一财经日报》说。
更为蹊跷的是，这些病征是在病人病情好转的情况下突然出现的。4月30日下午，传染病科通知肾内科主任过来查找原因。
高志良同时对该院内其他两个传染病病区进行调查，发现在4月29日，一区和三区也有2例病人出现相同的症状。
传染病科立即将这7个病例的病历拿出来，进行用药排查。发现这7个病人都使用了同一种药物，其中，二区的5个病人是在同一天使用了该药物，也就是亮菌甲素注射液。
高志良给药剂科打去电话查询，方才知道医院使用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已经更换了厂家和生产批号，病人注射的是医院新近更换的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
“当时，院内组织的会诊，大家比较一致地认为是由该药物引发了急性肾功能衰竭。”高志良说。
5月1日，也即劳动节的第一天，传染病科将情况通报至医院医务科，医务科通知全院停止使用该药。
在接下来的几天内，又相继出现了4例相同不良反应的病例。陈宗明就是其中之一。
“我们过了一个最累的劳动节。”高志良说。
死亡
一直到了5月2日，陈文陆仍然不能小便。同时，出现神经系统并发症，也就是陈文宜所说的手、口抽搐和头麻痹。相同的症状也发生在其他病例身上。
也就是在这一天，医院医管处将亮菌甲素注射液在该院导致不良反应情况，上报广东省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不良反应中心和广东省卫生厅。
5月3日，医院出现了第一例死亡病例。但对于这个死亡病例，中山三院相关人士并不愿过多谈及。
“其中，有2个病人原来患有肾结石，但并没有原来就有严重肝病的病例，虽然最终致死的原因还没有完全清楚，但肯定与假药有关。”该院传染病科医生赵志新对本报记者说。
当天，广东省药监局稽查大队将该院所有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就地查封，并抽样送往省药品检验所进行检验。同时，将情况上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医院是从4月19日开始用这个药的。”赵志新回忆说。根据后来医院的排查，从4月1日开始，一共有26个病人使用了亮菌甲素注射液。
“但有些病人用的是医院药房原先的存货，云南大理药业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这部分病人没有不良反应。”高志良说。
唯一的中标企业
根据广东省药监局及广东省卫生厅相关文件的规定，从4月1日开始，医院必须停止使用新一轮药品招标之前的中标药品，使用新的中标药品。
按照广东省新一轮药品集中招标采购规定，按照剂型进行招标，同一个品种同一种剂型只能有一家企业中标，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成为了省属医院集中招标采购的独家中标品种，也就是说，所有参加招标的省属医院都要使用该公司的亮菌甲素注射液。
对于为什么其他医院尚未使用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亮菌甲素注射液，而唯独中山三院使用了，赵志新解释说，别的医院应该还在使用原先的存货，“我们医院太听话了，上面说禁止用我们就禁止用了。”
据赵志新介绍，医院药房新一轮采购的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大概有几千支。
根据后来广东省药监局查获的亮菌甲素注射液，共有10件6000支，也就是说，这一轮的采购，中山三院是最主要的进货渠道。
5月9日，一位使用该假药者在赵志新主管的病区死亡，这已经是第四例死亡病例。
“出血死，透析后不停地呕血。”赵志新说。
同日，广东省药监局通知医院，经药检所初步检验，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亮菌甲素注射液里含有不明原因的杂质，确定为假药。
5月11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SFDA)向全国下发紧急通知，全国禁售齐齐哈尔第二制药有限公司生产的所有药品。
据陈文宜向记者介绍，这一天之后到现在，医院开始不再要患者支付在ICU的费用。医院方面也先后与病人家属进行了两次座谈。5月15日下午，由广东省医疗专家组织的第六次会诊在医院会议室举行。
“今天上午我进过ICU，我哥能认出我来了，但眼神还有些迷蒙。”5月15日，陈文宜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