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科创业：借火点灯

　 [作者]苏叔宏

　　[提要]

　　吕梁是大庄家，他的偶像是巴菲特。在康达尔一役上，他扮演的是长期财务投资者。

　　吕梁要做长庄，要赚大的，必须既作控市股东，又作控股股东。只有控制上市公司才能说服机构合作，才能抵押筹资。

　　上市公司对于吕梁来说只是一副牌，无所谓这副牌是金的还是纸的。康达尔是一只垃圾股，吕梁初期受骗，但他骑虎难下，凭借一系列概念和虚实运作，愣让投资者相信这是一只"人造绩优股"。

　　拉高一只股票，抵押贷款，再去拉高一只股票，再抵押……吕梁在如此反复中，构建一个完整的资金链，支撑中科创的旗舰康达尔的股价。

　　吕梁想和一把大牌，洗掉康达尔的烂账及烂资产，他只有把牌局越做越大。但是，他手中的筹码开始显现不足。他的资金是一个大拼盘，任何一个人倒戈，则全盘破裂。

　　在现有的机制下，一只股票，从上市第一天起，就注定了它或早或晚都要成为一只庄股！

　　八个跌停板

　　2000年2月21日，中科创业股价最高冲至84元，之后在70元上方展开整理。

　　庄家吕梁勾画的中科蓝图已经在一步步向目标逼近，70余元的股价距离建仓位置已达4.6倍，如果套现以后，中科创业的一系列投资计划就可以付逐实施了。然后，中科创业装入优质资产，70多元的价格自然显得名副其实。

　　可惜，人意不如天意，5月16日，中科创业1股0转增8股除权，之后股价渐显弱态。市场有传言，另一庄家朱焕良在悄悄出货。实际上，从4月开始，深圳多家营业部不断往北京传达"朱焕良在提现金"的消息。吕梁出面与朱谈判，朱明确表示不打算再玩下去了。谈判破裂，吕梁的计划被打乱了。

　　10月，中科北京公司的总裁申杲华因涉嫌彩虹案被双规，申杲华有大约五六千万资金的老鼠仓被有关部门冻结。11月份，朱焕良公然反目。他给吕梁传话，1100万转配股他也想抛。彻底撕破双方合作的协议。12月初，有消息说深圳有人在抛。后来查仓表明，那些股票在12月20日前以平均价36元卖出了。

　　12月10日，吕良叫他的工作班子算过筹码，连主要机构加进来，还有3亿多资金可以调动，大家都以为资金很富裕。其实没几天就用完了。从38元到35元，股价跌得太快了。12月22日收市后，北京机构统计出数字后，十万火急通报吕梁，他们总持仓已超过6500万股，可以抵押的股票也都用光了，有的营业部就把哈岁宝、莱钢也押上了，如果再有人抛，肯定要崩盘。

　　12月25日，吕梁把朱焕良的最后态度通报给几家机构。就在这天，北京中科执行总裁个人股票账户被冻结后发生了突然的强行平仓。这天上午，中科创业一开始就落到32元，北京机构投资者的所有资金全部打光，总共成交220万股，用掉6000万资金，股票跌停。

　　吕梁精心打造的资金链断裂，北京的合作机构在分散的数十个营业部均曾以股票质押从银行获得流动资金，而股票的下跌导致这些股票迅速沦为斩仓对象，终于引发中科创业股票多米诺骨牌式的跌停。

　　中科创连续8个跌停，创造了中国证券市场的新记录，股价从2000年12月22日的33.59元跌至14.46元，流通市值损失高达21.85亿元。

　　朱吕合谋

　　1997年，由于养殖业不景气，以养鸡为主业的康达尔(000048)业绩大幅下滑，康达尔的股价从1997年中的15元跌到9月份只剩7元多，跌幅达50%。此时，朱焕良以自有的几千万资金和拆借的几个亿资金持有康达尔90%的流通股，处于严重套牢状态。

　　朱焕良到北京找到吕梁，希望帮其"拯救"康达尔。

　　吕梁从90年代初开始到深圳炒股。从1996年起，吕梁正式投身股市，先是搞咨询，后来直接指挥一些资金的投资运作。此时，据说吕梁已有上亿的身家，他已经不满足于在二级市场呼风唤雨，他需要一个更广阔的舞台，施展自己宏图大略。朱焕良的到来，给了他一个契机。

　　吕梁的目标是，把康达尔打造成中国式的"华伦·巴菲特的投资公司"。

　　巴菲特的模式是：通过收购一家上市公司，介入其中进行改造，使其业绩增长，从而影响其二级市场的股价，使其同步增长，达到资产保值增值的目的。通过公司整治使其业绩增长一倍，相应的其股价也会增长一倍，他只要兑现其中50%的筹码，即可收回成本。

　　可对于吕梁来说，中国的环境与巴菲特的环境是不一样的。吕梁通过受让国有股及法人股，成为控股股东后，其持有的股份可以转让，却不能流通，正常的情况下，他只能通过公司的分红逐步收回其成本。这是一个漫长过程。

　　资本厌恶风险。吕梁要规避风险，除了分红外，还有两种做法，但是，康达尔连续三年平均净资产收益率不足6%，已经失去配股资格，此路不通。增发在当时条件更为苛刻，象康达尔这样的公司不可能。

　　正常的路走不通，看来只有通过非正常的手段来化解风险，这也是中国股市特有的做法，与二级市场主力合作，通过对股价的配合炒做，分得一部分利润，来规避对上市公司收购的财务风险，同时在二级市场套利。

　　吕梁是大炒家。做大庄需要大笔资金，这就要收购国有股和法人股，还可以抵押出一笔资金。同时，也只有把上市公司控制住，才能说服机构联手运作，股价才能上去。所以吕梁要控市，必须先控股。

　　经过通盘考虑，吕梁抛出自己的方案，与朱焕良签下协议：一是长期投资(三至五年)，一是重新打造康达尔。他组织资金接下朱焕良手中50%的康达尔流通盘，而朱配合长期锁仓，并帮忙安排购入康达尔部分国有股，最终实现对公司的控制和重组。这一战略投资的合作目标是五年，朱表示可和北京机构一起长线持仓，并为此提供签有律师见证的函件。

　　吕拿着这份标明长期投资、长线持仓的项目建议书，向一些北京机构游说。这些机构的证券营业部将一些客户介绍进来，签约投入时间、赢利预期，协议时间由一年到三年不等，这些客户主要是一些大企业和基金。

　　1998年底，在朱焕良的配合下，由吕梁组织的机构资金接过朱焕良手上50%的康达尔流通盘。后来又收进一部分，共计近4000万股，成本约在每股15元左右，共用去资金6.05亿。

　　入主康达尔

　　吕梁和康达尔的总经理欧锡钊一见如故。牵线人朱焕良，说这次重组完全是企业和收购者里应外合，成本很低。当时摆在桌面上的条件：一是企业的含金量高，有大幅土地资源；二是欧锡利暗示企业还隐藏了很多利润；三是欧锡利承诺已经和龙岗区政府说好了，收购款可以返还40%给企业。财务报表是著名会计师事务所安达信做的，吕梁和律师都很满意。

　　股权收购的一切手续简化。1999年7月，吕梁操控下的海南燕园、民乐燕园和海南沃和等三家企业，以1.715亿元受让康达尔第一大股东深圳龙岗区投资管理公司持有的部分康达尔(0048)国有股，转让完成后，原大股东龙岗投资的控股比例由70.77%降为36.16%，而海南燕园、海南沃和与民乐燕园将以22.5%、10.38%和1.73%的持股比例，分列康达尔第二、三、五大股东，这三大股东的股权累积达34.61%，加上第四大股东朱焕良的2.59%，总计37.2%，如果算上二级市场的90%的筹码，更是达到60.8%，吕梁已经超过第一大股东龙岗投资，成为实际上的控股方。

　　这样，吕梁完成对康达尔的全面控制。作为控股股东，他可以全面参与公司的发展和管理，塑造康达尔的未来，并且可以根据二级市场的变化来给康达尔装上不同的题材；作为控市股东，他可以左右康达尔二级市场的价格。在中国的股票市场，这几乎是一个完美的结合。吕梁不仅玩的大气，而且玩的精巧。

　　当然，做到这点的代价也是不小的，算上流通股和国有股，吕梁共动用资金7亿多元。这7亿多元是吕梁介入康达尔的成本。吕梁想赚多少钱，我们不知道，但7亿多元的资金要时刻准备全身而退，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中国股市的不确定因素太多。

　　入主康达尔以后，随着对其的深入了解，吕梁发现，除了养鸡场养猪场以外，黄金地段的商业用地是不存在的；主营业务利润很低；"经营很好"的房地产公司做了近4个亿的假账，土地资源早已廉价转让，有的钱还没有收回，而且交易合同也找不到了。后来，龙岗区也否认返还40%收购款的承诺。

　　吕梁感到中了圈套，7亿资金已经花去，对康达尔的改造还没有开始。此时吕梁要想脱身已经晚了。首先，他不想失信于北京的机构；其次，50%的流通股，接手容易，出货难；再次，37%的国有股要想再次转让，恐怕得大幅贬值。规避风险，寻求回报的唯一方法是将股价打得更高，或者说，规避风险的最好办法是在二级市场赚更多的钱。

　　炒

　　坐庄成功的关键在于会讲故事，听众相信了，也就成功了。讲故事是吕梁的特长。于是，在财经媒体上频频出现一个"K先生"，他就是吕梁。

　　吕梁的"投资理念"是：变短庄为长庄，做市值。所谓做市值，即控制二级市场筹码，将股价做得足够高，同时对公司进行有效重组，使股价因为公司的质变而保持在高位，同时进行锁仓，拿筹码抵押贷款，实现变相兑现，再拿资金去投资项目或再炒别的股票，使资本实现复式增长，大大降低财务风险，提高获利空间。

　　1999年5月19日，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日子，大盘在网络科技股的带领下，一飞冲天，走出井喷行情，真是天助吕梁。吕梁借机发力，将股价炒至48元以上。

　　1999年8月，《中国证券报》刊登了介绍康达尔的一个整版。文章称，康达尔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优质农业、生物医药、网络信息设备、网络电信服务、高技术产业投资等多个新兴产业领域。

　　11月18日，康达尔、中西药业、北新建材三家上市公司与中科创投资有限公司、深圳市灵顿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设立中子科技投资有限公司。

　　12月13日，康达尔临时股东大会召开，披露了新入主的股东是具有国家科技部背景的下属几大科技发展中心投资兴办的科技发展公司。同时聘请甘师俊为公司名誉董长，甘师俊曾任原科委科技创业发展中心主任、中国可持续发展研究会常务副会长，曾参与主持国家＂863＂计划具体框架的制定。在这次会议上，公司通过决议，更名为："深圳市中科创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

　　12月21日，出资750万元受让深圳市亨泰尔生物技术有限公司75%的股权。该公司主要从事生物技术、生化工程等高新技术领域。

　　经过一系列眼花缭乱的资产运做之后，康达尔摇身一变，成了一家介入"优质农业、生物医药、网络信息设备、网络电信服务、高技术产业投资等多个新兴产业领域"的新公司--中科创业。自此，也掀开了二级市场更加疯狂的一幕。

　　2000年1月19日，中科创业拉出长阳，从这天开始，股价连续飙升，到2月21日，最高冲至84元，短短14天股价累计升幅达到109%。与吕梁刚刚介入时的价格比，股价已经翻了5.6倍。

　　将股价打高至84元，吕梁的目标基本完成。之后如果股价能维持在70元左右，流通市值将达到52亿，吕梁所控制的4000万股市值将达到28亿。如果以28亿的市值去抵押贷款，预计可贷到市值的70%，即19.6亿，减去吕梁的成本7.8亿，尚余11.8亿，用这笔钱改造康达尔预计是够了，或用这笔钱再去联络一些机构坐两只股票的庄，预计也是够了。前提是康达尔的股价能呆在70元上方，这需要题材。

　　2000年初，股市的热点是电子商务。吕梁再一次以资本之手，对股价做了最好的注解。3月2日，中西药业、北新建材、中科创三公司董事会同时刊登公告，同意与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总公司及诚成文化等数家企业联合组建"中国电子商务联合网"，注册资本高达6亿元。

　　尽管，除了苜蓿项目已经投入100万元且毫无收益外，其余投资都只是"纸上谈兵"，无一得以实施，然而看上去中科创业俨然是一个十足的高科技公司了，并且股价飞升，不由人不信。

　　一切都在按吕梁的计划进行，股价已经足够高，并且二级市场锁仓较好，手头现金充裕；重组项目尽管尚未付逐实施，但框架已经出来。吕梁决定在新业务没有打造成功之前，暂时维持现状，一旦新业务可以大到公司主营业务80%以上，马上对企业进行二次重组，将原来的管理层和企业虚账一起洗清。

　　然而，在巨大利差的诱惑面前，吕梁的阵营出现了分裂。朱焕良的背叛，中科北京公司的总裁申杲华账户的强行平仓，打乱了他的计划，摆在吕梁面前的是中科创业的八个跌停。

　　中科旗舰覆灭

　　一起精心策划的长期投资的蓝图就这样破灭了。关于吕梁失败的原因，有上百篇的文章分析他，主要有以下几点：1、吕梁的团体比较松散，并且资金是从银行借贷的，如果一个环节出现问题，引起连锁反应；2、没有及时撤退，以1999年和2000年的大好形势，抽身而退应该不难；

　　以上分析的都很有道理，但这些都忽略了吕梁的出发点。吕梁想做3-5年的长期投资，吕梁的目标是巴菲特，并且他也是这么做的。当股价涨到48元，吕梁可以抽身，可他没有；当股价涨到84元时，吕梁已经赚得盆满钵溢，并且大势也相当配合，可吕梁也没有套现，因为这不是巴菲特的手法。吕梁的错误在于他忽略了巴菲特成功的一个重要前提是美国股市是全流通，中国不是。

　　中国股市自成立以来最显著的一个特点是牛短熊长，炒做气氛浓。吕梁想做巴菲特，倡导长期投资的理念，出发点非常好，可最终还是败了，病根不在吕梁，而在中国股市独特的股权结构形式。

　　吕梁花费数亿资金介入康达尔并对其重组，为了控制财务风险和回收投资，介入二级市场几乎成了无奈之举，所谓无奈，是因为要冒很大的风险：其一，二级市场炒做首先触犯了法律；其二，吕梁已经成为康达尔的控股股东，是在明处，随时接受管理部门监管；其三、对于二级市场的控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要受到大盘、政策、资金等诸多方面的制约。

　　此时吕梁的身份是双重的，作为控股股东，他要经营好上市公司，作为控市股东，他又要通过控制二级市场使其风险降到最低。而朱焕良的身份是单纯的控市股东，他要的是二级市场的巨大差价，最终套利走人，与吕梁合作既在于此。而当股价足够高时，吕朱的分裂成为必然。

　　我们可以给朱焕良算一笔帐：假设朱焕良以1997年二级市场的最高价15.58元买入康达尔，当其股价达到84元时，复权后价格应为151.2元(1998年10月29日，康达尔实施10转增8)，朱焕良的收益率为870%，假设朱焕良当时仍持有1000万股，他的实际获利为7.6亿(手续费忽略)。投入7000万，赚回7个亿，朱焕良太有理由兑现了。况且此时，他已经被管理层盯上了。

　　更本质的是吕梁是大庄，而朱焕良是短庄，只因套牢，而空等多时。好不容易等到脱手机会，时不我待。

   股票短信一问一答，助您运筹帷幄决胜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