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考乐艰难还债中 现金流危机拷问民营书局

　　本报记者 陈雪频 实习记者 李亚馨 发自上海

　　上海思考乐书局深陷债务泥沼。总经理何根祥努力“思考”如何处理这两波危机，但他早已“乐”不起来。

　　这家书局曾经是上海民营书局的一面旗帜，其雅致的购物环境和图书服务颇得学生和 白领的喜爱，并在徐家汇、福州路和陆家嘴开有三家大型书店。

　　因为别具一格的经营理念，何根祥一度是媒体的宠儿。这一次，他却成为悲剧人物。这一次债务危机事件凸显的是思考乐书局在公司治理、运营管理和财务管理等诸多方面的多重缺失。

　　和思考乐一样，许多民营书局都面临同样的问题。在一个缺少商业历练的行业里，它们将如何直面这些危机与困局？

    深陷债务泥潭

　　何根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思考乐的债务危机与他本人以及上海索克没有关系，是大股东上海永正以思考乐为担保向多处银行贷款，而且那些债务都没有用在思考乐书局的经营上面，因此必须全部由胡勤奋来偿还(见背景资料)。

　　当本报记者向胡勤奋求证此事时，他说思考乐董事会已经开会决定，所有的采访统一由何根祥处理，因此不会发表什么看法。在记者的追问之下，他表示正在积极处理银行债务，他亦希望能够和银行达成和解协议，保住思考乐这一品牌。

　　不久以前，何根祥在接受其他媒体采访时还表示了对胡勤奋的愤慨之情，甚至表示对胡勤奋借款一事并不知情，但如今他已对此事避而不谈。他说：“对于胡为何如此作为，现在大家都有共识。胡在董事会上已经承担了这部分责任，现在与其追究过去的责任，不如向前看。”

　　何根祥说的“向前看”是胡勤奋已经开始抵押房产来向银行借贷，从而早日归还思考乐拖欠银行的债务。他说：“胡已经把自己的房产作了抵押，抵押的初步审批也是同意的，因为现在的房贷都比较谨慎，审批之后钱没有放下来，所以影响了还贷计划。胡已对股东会作了说明，从胡出示的文件看，他准备履行还贷的承诺和所作出的努力都是认真的。”

　　由于媒体的曝光，胡勤奋的抵押借贷还款计划将会更加困难。何根祥告诉记者：“在此之前，胡与银行的谈判进展还是很顺利的，双方已经可能达成和解协议。由于媒体的炒作，本来银行准备放贷的，现在都不敢放了。如果没有媒体的报道，我认为有一笔款项已经下来了。”

    拷问经营迷局

　　银行债务危机的另一个负面影响就是思考乐的供应商纷纷上门要债，这已经直接影响到思考乐的日常经营状况。虽然思考乐书局到目前为止还没有拖欠员工工资的迹象，但公司内部的人心浮动已初现端倪。

　　面对目前的危机，何根祥颇为无奈地告诉本报记者：“本来我们可以按我们的计划来进行还款，但由于媒体曝光，这些计划被打乱了。本来在供货的现在不供货了，原本答应还款的，现在也反悔了。”

　　“思考乐目前遭遇的债务危机并不是书局经营不善造成的。”何根祥不止一次地强调这一点。何根祥以前是否真的对胡勤奋的贷款毫不知情？这个问题只有当事人心里最清楚。不管情况是否属实，但至少可以说明三个问题：思考乐的公司治理结构不合理，制度监督严重缺位，以及股东之间缺少起码的沟通。

　　债务危机也从另一个角度表明，思考乐在现金流管理方面做得远远不够。一位业内人士对此的评价是：这个错误“非常幼稚”，而造成这一后果的原因在于何根祥的“学究气”，而且思考乐的经理人背景普遍不强，现金流管理和人员使用不善。

　　从何根祥的话语中也可以一再察觉到何根祥和胡勤奋之间的严重分歧。“下一步我们会有一些新的比较大的举措来解决现有的问题，包括有新的合作伙伴。”何根祥没有点明引进新的合作伙伴是否意味着胡勤奋的出局。

　　“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宣布我们新的计划，这两天的气氛不适合公布此事。”何根祥告诉记者，“老的问题用老的办法解决，我们还要继续前进。”

　　在供应商的债务解决方面，何根祥也寄希望于新的合作伙伴。他说：“思考乐未来的发展与新合作方有关，我们希望新的合作方能承担一些债务。这些债务不是银行的债务，而是供应商方面的债务。尽管我依然看好公司的前景，但现在经营的压力太大了。”

　　上海文艺出版总社办公室负责人王刚认为，思考乐书局的窘境主要归咎于其自有资金不足，并且经营管理上存在漏洞。思考乐的几家连锁书店的选址都在黄金商圈内，租店成本太高；而且经营定位都是“大而全”的综合书店，导致市场风险大大增加。

　　除了这些因素之外，由于思考乐拖欠供应商货款的现象比较严重，很多出版商对思考乐都是付现款才发书，这无疑又增加了它的资金压力。思考乐的供货商上海天地新书总汇的葛惠英告诉记者：“虽然我们现在仍然在给思考乐供货，但要求在每天的营业额中将相应的货款直接打给我们。”

　　今年3月初，思考乐书局在正大广场的书店关闭，据媒体披露主要是因为那里的房租过于昂贵。何根祥也坦言这是思考乐经营过程中的重大失误：“我本不主张在那开，起初是定在八佰伴。其他三店均有赢利，但所有的赢利都因浦东店的亏损而拉平，后来中止该店是大家达成的共识。”

　　天翼图书董事长李月庆在分析思考乐的经营困局时说：“他们的规划不够，战略不清楚，实施也不到位。”他认为思考乐的定位高端的商业模式并没有错，但问题在于扩张太快，摊子铺得太大，导致经营风险大大增加。

    民营书局之痛

　　思考乐也不过是民营书局经营困难的一个典型，这些经营困难大都与现金流有关。早在去年底，北京最大的民营书局席殊书屋就遭遇了现金流危机。一位业内人士透露，另一家在上海非常著名的民营书局“明君书屋”也曾多次拖欠供货商货款。

　　“整个民营书店还没有发展起来，政策、资金、管理是大家共同面临的问题。”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民营书商如此感慨，“民营书店现在最大的困难还是在于缺乏资金，尤其是现金流管理普遍是一个大问题。”

　　这种观点得到了李月庆的认同。他说：“其实图书业是一个很传统的行业，如果资金和服务都与其他书店没有区别，那就只能是小打小闹。民营企业出现问题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资金链出现断裂。”

　　现金流的紧张导致一个直接后果是拖欠供应商书款已经成为图书行业的一个痼疾。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现在整个市场大部分书店都有拖欠书款现象，新华书店也不例外。

　　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有两个，其中一个是目前图书行业采取的是发行商和分销商主发，二级分销商或零售商代销的分销经营模式。这种模式最大的弊病是产销脱节，发行成本高，市场盲目性大，进而造成回款周期长，出现大量的呆账、坏账。

　　另一个原因则与出版商选择多渠道的销售模式有关。这种模式导致发行和分销的价格折扣体系混乱，零售商与分销商的纽带异常脆弱。一旦销售环节出现问题，零售商会拒绝付款给分销商，而分销商则拒付出版商，由此导致了价值链的断裂。

　　这两种现象可能会导致一种恶性循环，导致书店和出版行业的双重萎缩，一位业内人士颇为担忧这种结果：“长此以往，可能会导致这一行业无法继续维持下去了。”

　　未来的民营书局该向何处去？对于大多数民营书局而言这都是一个令人困惑的问题。李月庆给出的建议是它们应该多做一些市场方面的工作，而且要在服务方面体现差别化。他说：“采购有独到的眼光，进货流通速度快，客户服务好，才有可能构成竞争优势。”

　　中国出版科学研究所的一位专家则表示，连锁依然是民营书局未来的发展趋势，因为“用渠道的规模优势来改变利益再分配格局，将会决定未来的经营成败”。而要让民营书局发挥其连锁的优势，关键还在于它们必须首先练好人力资源、信息管理、物流系统和市场营销等基本功。

　　新闻背景

　　根据此前媒体的报道，思考乐日前已经先后被牵连进了7桩银行“讨债”案件，仅涉案本金就已超过5000万元。

　　有5家银行牵涉其中，其贷款本金数目分别为：上海银行浦江支行500万元，交通银行浦东分行1900万元，建设银行浦东分行1000万元(两笔贷款)，徐汇区农村信用社联合社1700万元(两笔贷款)，兴业银行贷款数目不明。

　　在这些债务中，上海银行、交通银行、建设银行和兴业银行的贷款都是以思考乐的名义借的，而徐汇区农村信用社联合社的两笔贷款则分别由上海永正(650万元)和上海蓝旗服饰(1050万元)。上海蓝旗服饰是上海永正的下属企业，而思考乐则是这两笔债务的担保人。

　　这些贷款的经办人都是胡勤奋，他是上海永正的董事长。上海永正是思考乐书局的控股股东，拥有49%的股份。思考乐的其他两个股东分别是上海索克和公司总经理何根祥，后者也是公司唯一的自然人股东。

　　据了解，即便是那些以思考乐为名义贷得的银行贷款，也绝大多数被胡勤奋投入到上海永正的其他产业中。由于这些产业普遍经营不善，胡勤奋迟迟不能还款，导致银行起诉思考乐书局。这便是思考乐债务危机的大致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