遍地国资文旅,一个比一个难。
01
最近,不少地方国资文旅集团业绩急转直下,接连曝出一些惊悚大瓜,让我想起前段时间和两个各地文旅投工作的老朋友聚餐时的一些见闻。
那天晚上,聚会是3个人。
一个旅界前同事A总,江苏女孩,现在华东某文旅集团打工,该集团过度发债融资迹象已现,这两天她刚好来北京出差。
另一个朋友B总,河北男生,现在西部某省国资委旗下的大型国资旅游集团工作,不过现在已经离职了,回京重新找工作。
聊到近况,基本成了“他们说我听”的诉苦大会。
先是江苏女生A总表示最近比较忙,因为集团存量债务到期需要借新还旧,就只能去发行新的超短期融资债券,最近被一家官媒发了采访提纲,她觉得解释不清楚,来京跑跑关系。
看她愁眉紧锁的样子,我寻思她下午谈的不咋顺利。
B总这时候斟了杯酒,开始自饮,他的故事就简单多了,他所在的集团全资子公司最近因为欠债被强制执行了两回,上面集团决定“断尾求生”,方式就是裁员优化,没错,他就是被“优化”的倒霉蛋之一。
被优化后,B总发现媒体口中爆火的暑期旅游业压根没什么空缺职位,导致回京以后非常非常闲,人生第一次休了个长假。
一个说自己特忙,一个说自己很闲,吐槽的唯一共同点是今年在地方国资文旅集团打工“真不是人干的活”,搞得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一起大骂“哎,行业太操蛋啦”。
聊到这,大家共饮了一杯,大环境确实太差了......今年以来,关于地方国资文旅集团的坏消息接踵而至。
7月份,打造出大唐不夜城、大唐芙蓉园等网红项目的曲江文旅(维权)深陷坏账与债务风波,无奈只能变卖大明宫国家遗址公园管理有限公司等资产自救,堪称捧着“金饭碗”挨饿,一时引爆舆论。
大唐不夜城
今年这情况,亏损的路上,曲江文旅怎么会形单影只呢?
从近期A股旅游上市公司纷纷披露的上半年业绩预告来看,除了长白山受哈尔滨爆火带动冰雪旅游经济,结束连续三年亏损,西安旅游、张家界、桂林旅游等地方国资唱主角的文旅集团要么由盈转亏,要么亏损扩大,难言乐观。
再往前看,今年2月,河南洛阳市孟津国资文旅集团被1亿元债务压垮,法院认为不具备重整、和解的可能,开启首家地方国资文旅集团破产先河。
地方国资文旅集团业绩未见增长,债务近些年攀升速度却极快。
据企业预警通数据,我国地方文旅专项债规模由2020年的1616亿元提升至2022年的5704 亿元,项目数量194个提升至1027个。
另据中证鹏元的一份研究报告显示,截至2023年8月,50家旅投类国企样本的资产负债率中位数已达到62.01%。
狂飙猛进多年,地方国资文旅集团水面下的隐忧早已显露无疑。
02
2024年以来,地方国资文旅集团、文旅投遇到一些麻烦,很多圈外媒体解读时总认为是今年老百姓报复性旅游热情过去了,其实那只是一个小小的直接因素,远不是问题根本。
事实上,2018年到2019年地方文旅投就已经初显疲态。
那两年,各地文旅投的成立犹如雨后春笋,即使旅游消费热情、社融增速都出现下滑迹象,各地成立文旅集团的内卷和压榨却到了极限。
然后疫情来了,文旅经济遭到重创,也可以说是传统的文旅粗放式、野蛮扩张式经济增长见顶了,到了必须要进行结构变革的时刻,否则将难以继续“吃老本”。
但接下来的故事跟很多人认知相反,这些年,我在国内天南海北的出差时发现一个问题:
以前我们说那些地方文旅投、文旅集团可能还是只以省或者市一级为单位,现在可不是这样,县一级的文旅投都出现了,且覆盖面愈来愈广。
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现象?
篇幅有限,我们简单来说就是地方普遍要干的事多,能支配的钱少,从而导致的收支不平衡,面对大量财政收支缺口,地方政府会以各种不同的方式借助预算外收入来补充。
那么现在众所周知的原因,土地出让金收入不好挣了,文旅经济又火了,地方开动脑筋押注文旅,以文旅经济名义去整合地方文旅资源,搞所谓的“盘活”,抑或做底层资产融资发债。
但这也带来了更多问题,和地方城投就是简单的卖地勾兑不同,文旅运营需要极度专业的管理人才与一线人才。
而现在地方文旅投数量是很庞大,成立时的人员却基本都是体制内的人员平移而来,这些没有在一线摸爬滚打的公务员们摇身一变成了市场总监、业务总监,可想而知他们干得有多不顺手,被他们指挥的人又有多不服气。
当我把这个观点抛出来的时候,A总热泪盈眶,说熙哥,你是不是在我们单位卧底了......
我说,“还没说完呐,且不论这些体制内人员有无一线市场化的文旅运营思维,仅凭大家都知道的体制内工作环境,我也不认为请来个大仙就能把团队、集团业务搞好。”
因为,米塞斯在1927年出版的《自由主义》一书中已经讲得很清楚:
“着眼于最大化利润的国有企业其运作和发展的唯一障碍是管理者作为国家官员,不像私人企业管理者那样对企业成败有个人利益。”
“因此,在任何情况下,官僚管理都一直会受到其不灵活和无法与时俱进随机应变的困扰,这导致国有企业在各处都是从一次失败走向另一次失败。”
也就是说句难听的,绝大部分地方文旅投成立时的“基因”就不对,一把手害怕承担责任和国有资产流失的罪名,在市场化瞬息万变的文旅市场“以不变应万变”,逆水行舟,白白错失市场良机。
退一万步讲,就算让你碰上精明强干的地方文旅投领导搞出“出圈”的案例和流量文旅项目又如何呢?你的钱一定是你的钱吗?
不一定吧,我们看看曲江文旅就知道了。
但凡陕西省内有国资“壳”的讯息,曲江文旅必然是绯闻主角之一,这就从侧面证明,大家已经普遍将曲江文旅视为“游资盘”,在国9条新政之下,既对上市公司正常经营造成了干扰,在保护投资者权益领域,必然是倍感压力。
竭泽而渔的代价是一家打造出多个全国知名网红项目的优秀文旅集团收不到应收账款,在全国群众面前闹了回“洋相”。
03
说一千道一万,我认为至少有一件事,地方文旅集团、文旅投公司还是挺有优势的,那就是:
发债。
早在和A总、B总彻夜交流前,我就发现地方国资文旅集团、文旅投这方面的问题也很突出,从去年开始,用超短期融资券“借新还旧”正在成为一批地方文旅集团的常规操作。
因为能不能发债这事,说实话没啥技术含量,主要是缺钱,然后刷脸、关系到位,那这事对那些平移过来的体制内人员可太有优势了。
对地方文旅集团而言,地方信用+国资背景+当地的优质文旅资产收益,三重保障在身,堪称发债界白月光。
就像B总他们前司持续“借借借”,手上存续的债券都十几只了,不妨碍继续借。
我问B总,是这样的吗?
B总点了点头说“应该是吧”,含含糊糊的样子。
我也不好追问他,别一不小心把人家离职保密协议给破了,所以这个话题也就到此为止。
只不过从我十几年文旅行业从业经验的浅薄认知来看,在有限的钱与无限的地方文旅发展需求矛盾之下,借债花未来的钱早晚有借不动的一天。
总之,现在一个村、一个县动不动也要搞个几亿文旅专项债出来,导致近些年来,文旅专项债呈指数型增长。
往好了想,地方是为了盘活更多旅游项目和资产,创造更多的地方经济收益,但真正执行的时候确定是这样的吗?
很多答案不言自明,同业之间聊到总是会心一笑,一副天知地知傻X都知的样子。
旅界老读者都知道,之前我写过很多关于地方文旅债务的深度稿,无论个人、企业、政府都是一样,一旦采用了寅吃卯粮的方式,在没有天降横财的情况下,通常都是一条不归路。
在此过程中透支所产生的繁荣、信用、乃至信仰,都会在第一笔债务违约的那一刻烟消云散,而那时候还手握他们债权的人,必然就会承担一部分代价。
应该说,这种隐忧带来的连锁反应已经引起一定重视:
政策端中央强调严禁新增隐债,稳妥化解存量债务。
供给端文旅专项债、特殊再融资债券审批开始变严。
在过去的几年,一次又一次的暴雷与收割早就让人眼花缭乱,而地方信用的急速扩张所带来的文旅投、文旅集团债券满天飞则是新的隐忧。
说到这,不知怎的,一句关于足球的那句名言在我耳边响起:留给那谁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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