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讯收购搜狗无条件获批，但音乐业务被要求整改
新的监管形势下，一切都处于变化之中
文｜《财经》记者刘以秦实习生郑可书
编辑｜谢丽容
7月13日，备受关注的腾讯收购搜狗案落定，国家市场监督管理总局发布公告称，无条件批准腾讯收购搜狗，同时被无条件批准的交易案共计20起。
对于腾讯来说，这是一个好消息，腾讯在去年7月对搜狗发起收购要约，距被“无条件批准”已经一年整，当时，腾讯是搜狗最大的股东。今年7月7日，市场监管总局曾对腾讯收购搜狗股权案作出了行政处罚决定，处以50万元顶格罚款。这次罚款针对的是2013年腾讯收购搜狗36.5%股权一事，而非全资收购案。
一位腾讯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腾讯看中的是搜狗的搜索技术和推荐算法能力，全资收购更有助于整合业务。一位投资人告诉《财经》记者，腾讯收购搜狗，补充的是搜索业务，在搜索领域，腾讯并不存在垄断情况。
不过，在三天前的7月10日，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公告，禁止虎牙公司与斗鱼公司合并。虎牙、斗鱼合并，背后涉及的是腾讯可能在游戏和直播两大领域的垄断情况。
针对腾讯业务规模的监管和调整还只是开始。
7月9日，腾讯音乐集团（TME）下发内部邮件，对QQ音乐和酷我音乐在内的业务线进行调整。
7月12日，有消息称，市场监管总局将要求腾讯音乐放弃独家版权。一位知情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至少在两个月前，市场监管总局和网信办都约谈了腾讯音乐集团，约谈的重点有两个，一是腾讯音乐集团涉嫌垄断；二是有不少版权方反映，腾讯音乐集团存在霸王条款和信息不透明等问题。
腾讯音乐集团成立于2016年7月，2018年12月在美股上市，最新市值是209亿美元。它的整改，则涉及腾讯在音乐播放、音乐版权领域的垄断情况。
有知情人士向《财经》记者称，腾讯要做好面对一系列监管的准备。1998年成立的腾讯集团(0700.HK)是中国最大的科技公司之一，最新市值是5.35万亿港元。这家科技巨头涉及业务广泛且增长快速，包括游戏、社交、文娱、金融科技及企业业务等。
腾讯2020年财报显示，全年营收4820.64亿元，同比增长28%，净利润（Non-IFRS）227.42亿元，同比增长30%。贡献腾讯主要营收的分别是游戏业务（1561亿元）、金融科技及企业服务（1281亿元）、社交网络业务（1081亿元）。
游戏、直播业务监管收紧
2020年10月，虎牙、斗鱼、腾讯三方就已经确立了合并事宜。当年8月，腾讯发出非约束性建议书，建议虎牙和斗鱼进行战略合并。
2021年1月4日，市场监管总局对于腾讯申报的虎牙、斗鱼合并案，依法进行经营者集中反垄断审查。
审查表明，腾讯在上游网络游戏运营服务市场份额超过40%，排名第一；虎牙和斗鱼在下游游戏直播市场份额分别超过40%和30%，排名第一、第二，合计超过70%。合并后将进一步强化腾讯在游戏和直播市场的支配地位，同时使腾讯有能力和动机在上下游市场实施闭环管理与双向纵向封锁，不利于市场竞争。
随后，市场监管总局要求腾讯集团对此进行整改，接近此次合并案的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市场监管总局要求合并后的新平台放弃对部分游戏内容拥有独占权的要求。但直至2021年7月，腾讯未能拿出解决方案，市场监管总局发布公告禁止合并。
2021年7月12日，虎牙公司、虎牙全资子公司Tiger Company Ltd.、斗鱼及腾讯控股的全资子公司Nectarine Investment Limited签订“终止协议”。根据该终止协议，由以上各方于2020年10月12日签订的“合并协议与计划”，包括所有附表和附件以及由此拟定或签订的所有附属协议，均立即终止。
合并叫停后，腾讯发布公告称，将认真遵守审查决定，积极配合监管要求。斗鱼发布公告称，作为一家独立运营和管理的公司，将一如既往地拓展在游戏产业链上下游的影响。虎牙随后发布的公告称，充分尊重审查决定，积极配合监管要求，依法合规运营。
在游戏直播领域，腾讯除了虎牙和斗鱼，还是B站和快手的股东。腾讯旗下的游戏相关直播，包括赛事直播，都会授权给这几家直播平台，但并不会授权给抖音、陌陌、YY直播等平台。
即使虎牙斗鱼不合并，对于这两家公司和整个行业来说，影响并不大。腾讯已经是这两家公司的最大股东，腾讯提出合并的主要目的，是减少两个平台互相竞争产生的内耗，希望他们将重心放在业务上，提高运营效率。
一位斗鱼员工告诉《财经》记者，提出要合并到现在，他们的日常工作并未受到影响，“原来还有点紧张，要和竞争对手做同事了，现在就当没有合并这回事，该做什么还是继续做什么。”
无论合并与否，腾讯系在游戏直播领域依然拥有支配地位。一位直播行业人士告诉《财经》记者，虎牙、斗鱼虽然市场份额高，但也只是游戏直播这一细分领域，在整个直播领域中，游戏直播主要是用来拉高观看时长的，付费用户的平均收入（ARPPU）并不高。“抖音直播更侧重带货能力，也谈不上利好，对于整个直播行业都没有太大的影响。”
不过，如果监管的重点在于“游戏内容的独占权”，虎牙、斗鱼合并案叫停只是一个开始。
腾讯音乐调整被提上日程
腾讯音乐集团旗下共有三大音乐播放平台，QQ音乐、酷狗音乐和酷我音乐。此外还包括音乐社交平台“全民K歌”及海外版“WeSing”，音频娱乐平台“酷我畅听”。
腾讯音乐集团2020年财报显示，TME拥有中国最大的音乐内容库，截至2020年12月31日，拥有超过6000万支曲目。财报中还提到，2020年移动端月活数量前五的音乐类App中，腾讯音乐集团占了四个。2020年，腾讯音乐集团在线音乐移动端月活跃用户为6.44亿人，社交娱乐移动端月活2.4亿人。
自今年2月虾米音乐关停后，能与腾讯音乐集团抗衡的只有网易云音乐，但网易云音乐和前者的差距很明显。网易云音乐于今年5月向港交所提交招股书。招股书显示，2020年网易云音乐的月活跃用户是1.8亿人，2020年营收48.96亿元，归属于公司股东的净亏损29.5亿元。腾讯音乐集团的财报显示，2020年收入291.5亿元，净利润41.6亿元。
版权费高昂是音乐播放平台面临的集体压力，尤其在过去几年，音乐版权费用的确在大幅度提升。网易CEO丁磊在2020年三季度财报会上提到，版权购买一直是网易云音乐最主要的成本支出，“过去网易遇到的版权短板问题，其实是有些公司垄断了版权交易，不进行转售。”
典型案例是周杰伦的音乐版权，2015年，QQ音乐以独家版权形式向杰威尔公司获得周杰伦的歌曲授权，随后三年，QQ音乐都将周杰伦歌曲转售给网易云，2018年后停止授权。
但在版权方的眼中，他们并未获得可观收入，甚至达不到合理水平。
一位音乐行业人士告诉《财经》记者，在很多版权方眼里，腾讯音乐集团是音乐行业的一大障碍。当版权方或个人上传音乐作品时，必须同意接受排他协议，也就是只能独家授权给腾讯音乐集团，且是“全平台转授权”。但“协议中并未明确具体的分成机制，唯一明确的只有排他。”
前述音乐行业人士称，由于分成机制不透明，腾讯音乐集团的很多操作方式都让版权方“无言以对”。例如，一首歌授权给它，如果它转授给其他商业用途，获得的利润需要分给版权方，但版权方并不知道这首歌被授权了多少次，产生了多少利润。
如果版权方发现，一些平台未经授权使用了歌曲，要求下架并赔偿时，腾讯音乐集团会事后再出具一份授权合同，证明并未侵权。导致版权方不仅花费了诉讼费、时间精力，也很难获得赔偿。
前述音乐行业人士称，腾讯音乐集团与其他商业平台签署的是框架协议，协议中并未写明授权的具体歌曲，如果遇到侵权问题，会再补充一份协议。
腾讯相关负责人并未对此事回应《财经》记者。关于腾讯音乐集团被监管且开始整改的相关情况，腾讯相关负责人表示，目前还没有官方公告。
多位音乐行业人士向《财经》记者提到，在今天，音乐人很难直接通过版权获得可观收入，音乐播放平台上汇聚了大量流量，但这些流量并不能帮助音乐人直接赚到钱。他们只能通过将流量转化为个人知名度，再去通过直播、商业演出等方式变现。
前述知情人士提到，“音乐平台们的操作方式，导致许多音乐人和音乐公司选择去做短期爆款歌曲，而这些爆款歌曲的出现，又会影响其他经典歌曲的分成。”
对于一些头部版权内容，腾讯音乐集团采取的方式是，先支付一笔“保底费”，随后根据某一个特定时间段的流量占比，来决定分成比例。“他不看你整体的播放量，只看一段时间，很有可能会出现一两首突然爆红的歌曲，分走了一部分短期播放量，那版权方就分不到钱。”
据该知情人士了解，监管部门的最大诉求是如何能保证中国音乐行业的健康、良性发展。“被约谈的不止是腾讯音乐集团，网易云也被约谈了，他们两家在版权分成上面临同样的问题。”
不过，网易云招股书和腾讯音乐集团财报中都提到了这个问题，双方都表示他们致力于扶持音乐人，保护创作者。网易云称，绝大部分的收入都已经作为版权费回报给了音乐艺人，网易云在扶持音乐人方面力度最大。
腾讯音乐集团在财报中写道：TME尊重音乐创作者，捍卫版权保护事业——只有创作者得到应有的回报，音乐行业才能实现可持续发展，TEM是内容所有者的好伙伴。
7月10日，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党组书记、局长张工公开表示，坚决防止资本无序扩张和各种垄断、不正当竞争行为，坚定不移构建知识产权大保护格局。
一位投资人告诉《财经》记者，腾讯过去几年的投资非常激进，而且投出了不少细分领域的头部的企业，今年开始，腾讯投资明显变得低调，但并不影响出手次数。
企名片数据显示，如果对比投资出手次数，腾讯排名第三，共对外投资1256起，仅次于IDG资本（1329）和红杉资本中国（1329）。阿里系对外投资事件共516起。
腾讯的对外投资还在持续增加，企名片数据显示，2020年全年，腾讯共对外投资175起，2021年截至目前，腾讯披露的对外投资事件共170起。
责任编辑：陈志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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