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天激变，宗馥莉赢了吗？

文/半间云

娃哈哈集团的七天，宗馥莉的七天，从提出辞去职务到重新履职，宗馥莉似乎以退以进，守住了阵地。

未来结果难以预料。

期间文章汗牛充栋，印证宗馥莉离开事件是必然结果，不少人言说自己早有预感，甚至在她初登台时，在娃哈哈与达能开战时，就知道会有今日下场。

用上帝视角，站在后视镜看历史，总觉得自己可以预知一切，其实并不。这个世界并不是有A必然有B，历史发展的复杂性、人性的灰度常常超过我们的想像。

仅从现有的一点点所谓事实出发，推导出一些结论失之轻率，会让我们的判断失去敬畏，偏离真实太远。

娃哈哈大剧表面上看是股权抢夺、元老不满、宗馥莉能力不足，真的是这样吗？

娃哈哈并非一日建成，而是两三代人的结晶，必然被打上复杂的利益烙印，并且因为一些不可抗力，成为历史长维度中的典型事件。

一个个性鲜明且成功的企业家，经过长时间深思熟虑的结果，绝不是一句能力不够、品行不好可以解释的。

回归历史和现实，排除立场论，从平和的理性和复杂的人性出发，也许可以还原一二，但绝非事实的全部。

围绕娃哈哈，有三大问题。

股权是不是个问题？

娃哈哈集团有三个控股股东，任何两家联手来都可以实际控股。

国有独资的杭州上城区文商旅投资控股集团有限公司持股46%、已经离世的宗庆后持股29.4%、杭州娃哈哈集团有限公司基层工会联合委员会24.6%。

股权中夹杂国资和民资，创始人兼精神教父以及职工持股会共同持股，似乎预示着教父离世后争夺的纷繁复杂。

股权是利益的表相，并非利益的本质，利益本身才是大问题。

对于理性的人来说，结果往往是权衡的产物，对烟幕弹不必当真。

宗庆后在逼退达能后，一直保持相对固定的股权结构没有变过，简单的解释是，当时宗庆后能够掌控全局，确保在世时不出问题。

换一种解释可能是，无论怎么动股权，都不如不动，换一套打法能够维持各方平衡和企业发展。

股权不动，只可能是两个原因，一是改不了，二是不改也没事，娃哈哈两者兼具。

从达能事件看，宗庆后显然曾经尝试过改变股权架构。但他有可能发现，引进达能后发生了一些他预料不到的后果，或者是产生了他个性上万难接受的做法，所以不惜鱼死网破，也要发动一场历时数年的抗达“战争”。

撇开道德和契约，这样做是现实选择，让事必亲躬的宗庆后成为隐身人，实在太扯。80年代市场化之初，必然出现宗庆后这样的强人企业家，没有鲜明的个性无法突出重围，也出不了娃哈哈这样的企业。

记得当时舆论经常拿乐百氏和娃哈哈作对比，以印证宗庆后先生的民族性。现在看来就是一个创始人夺回了控制权的商战，不必把调门拔得那么高，调门太高，就会出现汇源果汁这样的悲剧，留下一地鸡毛。

就这件事而论，也不太像是上城国资要出手夺回控制权，没有好处。现在上城区拿过来，既无法选出各方接受的经理人，也不能安然享受娃哈哈的红利，更不会有好的声誉。

在杭州这样的市场化城市，估计也不会有人相信在区国资的治下，娃哈哈可以比宗馥莉做得更好。除非有人跟宗馥莉有私仇，否则不可能损人不利己。

宗馥莉的能力是不是个问题？

宗馥莉的能力不会差。

强人宗庆后“考验”女儿这么多年，没有让其离开，已经印证和说明。

宗馥莉接盘了娃哈哈最重要的一块资产——体外循环体系。

据达娃之战跟踪全程的赵何娟文章，在娃哈哈与达能发生龃龉时，宗庆后成立了大量的娃哈哈系列，与达能无关的“非合资企业”。

当时初步调查统计，包括了87家各地非合资企业，其中最主要就是由宗馥莉（和其母亲施幼珍）控制的宏胜饮料公司系列。销售渠道、品牌使用上几乎都与娃哈哈合资公司完全重合，发展速度和市场份额更有赶超合资公司之势。

文章还说，当时宗庆后公开表示，正在与杭州市国资局商谈其持有的46%娃哈哈集团股份的退出事宜，国资退出难度不大。结果大家都知道，国资到现在没有退出，现在也没有人敢让国资退出。

获得胜利后，娃哈哈的体外循环体系不仅没有取消，反而越做越大，夯实了宗馥莉的根基。如果没有这套系统，她就是个瓷娃娃。

自2007年起，宗馥莉独立执掌宏胜饮料集团。宗庆后曾经满意地表示，“她公司（宏胜饮料集团）的利润率比我（娃哈哈）高。”

宗家有一系列交错在一起的股权结构，还在变更的过程中。

据财联社统计，今年1月到7月18日，宗馥莉的职位变动信息达到125条。2023年职位变动信息为16条，2019年到2022年变动53条。

目前，宗馥莉接任了杭州娃哈哈电子商务有限公司、浙江启力投资有限公司、杭州娃哈哈宏振投资有限公司等公司的法定代表人职务。

今年5月之后，宗馥莉一手创立的宏胜饮料集团有限公司投资成立了15家企业，其中有9家系近一个月内成立，包括天津宏胜恒枫饮料有限公司、咸阳宏胜恒枫食品有限公司、郑州恒枫饮料有限公司等，宗馥莉均在上述公司担任董事或执行董事职务。

虎嗅APP上《宗馥莉凭什么回宫》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中国商报》等媒体记者查了相关资料发现，今年6月，宗馥莉接手宗庆后名下多家公司。

包括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广元娃哈哈启力食品有限公司、昆明娃哈哈启力饮料有限公司、红安娃哈哈天然饮料有限公司、巢湖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等多家公司发生工商变更，宗庆后卸任法定代表人、董事长，改由宗馥莉担任董事长或执行董事。

7月15日，韶关恒枫饮料有限公司发生工商变更，施幼珍（宗馥莉母亲）卸任董事长，宗馥莉由董事改任执行董事。同日，广州恒枫饮料有限公司主要人事发生变更，施幼珍不再担任董事长，宗馥莉由董事变更为执行董事。

宗馥莉请辞的是集团总经理职务，而集团不过是一家“小微企业”。

很感慨宗馥莉和她母亲的隐忍能力，她们借助宗庆后的力量创建了一支团队，控制了一个系统十几年，能力怎么可能如此不堪？

传闻在今年年初，有封举报信，似乎这个体外循环的存在，让宗馥莉陷入了侵占国有资产的法律和商业困境。

事实上，这个体系早就存在，如果没有这个体系，宗馥莉和宗馥莉背后的团队可能早就出局。

有关方面对宗馥莉事件的处理想必慎之又慎，很多企业家时刻关注着娃哈哈事件的进展。

这样的典型事例势必会影响企业家的信心。

家庭是不是个问题？

一个复杂的富豪家族在交接时，总会有种种不足为外人道的事。有人高调有人低调，高调不一定有理有力，低调不一定平和平静。想想赌王家族就能了解一二。

辞职事件发生后，宗馥莉叔叔宗泽后发了一条微信朋友圈：

她（指宗馥莉）最大的问题是：接班娃哈哈不应该考虑如何做大规模，如何赚钱，如何大刀阔斧改变现状。她首先要考虑是如何做好事，做慈善？让所有人都认可你，在这个过程中你可以发现很多问题，也可以发现很多人才，自然而然让大多数人认可你的接班。她却反其道而行之，火力四开，锋芒毕露。应了古语：刚易折。

传闻宗馥莉有三个叔叔、一个姑姑，宗泽后是其中之一。

一个叔叔在此关键时刻，诅咒似的说“刚易折”，说明双方关系极差。

这个微信朋友圈显示出宗馥莉个性并不随和，早有自己的想法，在实践中尝试了很长时间。宗馥莉锋芒毕露，让一些人不认可。

宗馥莉的个性早就传遍了市场，宗庆后曾说她比自己更强势。

在商场，强势未必糟，如果成功了就会有人总结“偏执狂才能生存”，“强势才能孕育伟大企业”。

宗馥莉的强势个性让人联想到乔布斯、马斯克等人，他们的个性好不到哪里去，在他们手下工作诸多痛苦，成为朋友的概率也极低，但乔布斯们最终在市场闯出了一片天。

宗馥莉曾经尝试以自己的方式妥协，今年2月在接受采访时说，“妥协是一种成长，是一种包容，是大家和平相处的方式。妥协是未来要走的路，只是说在不同的时间节点，妥协的程度不一样”。

但一些人并不认可，并且也太偏离本心。

宗庆后病重、离世前后，发生了高管变动、股东增加，无不在显示大家庭的复杂性。

《市界》披露了一些变化。

2022年12月，沈阳娃哈哈荣泰食品有限公司出现了一则人事变更，新增宗继昌、宗婕莉两人为董事，两个陌生的名字第一次出现在娃哈哈的子公司中。

在进入娃哈哈之前，宗继昌于2022年2月开始接任浙江诚信塑胶有限公司的董事，这家公司的法定代表人是宗庆后的弟弟宗宇后，董事长是宗庆后，另外一位董事是娃哈哈的创始元老杜建英。

宗庆后去世后，宗继昌先后接任了大理娃哈哈饮料有限公司、双城娃哈哈乳品有限公司、天津娃哈哈食品有限公司等四家公司的董事一职，而这四家公司又有一个共同的董事——杜建英。

杜建英是娃哈哈职工持股会的理事长，手握很多分公司，娃哈哈内部叫荣泰系。她似乎对老员工、对职工持股会有着巨大的影响力。

或明或暗的，两套运作体系开始显像。对于这样的家庭来说，这大概是常态。

结局，未来如何？

宗馥莉船在江心，未来要靠能力打出一片天，她的年轻饮料，她的商业帝国。就像何超琼，也是千辛万苦才成为公认的赌王掌门人。

从逻辑分析，现有的销售、生产链条是明牌，各人手握一摊，宗馥莉占优势。娃哈哈集团握有“娃哈哈”这一商标和品牌的所有权，地位举足轻重，这方面，国资和职工持股会占优势。

利益无法妥协，目前维持的是暂时平衡。

各方还算保持理智，认可宗庆后当时的选择是无选之选。宗馥莉比我们想象的要强悍，她可能无法创造出一个商业帝国，但不会轻易让手中的权力溜走。祝福她。

对于投资人来说，此时，恐怕要看除娃哈哈之外的另一片天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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