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制造进化论｜手记：从“钢的城”到“光的城”，武汉凭什么

“每天过早，可以连续一个月不重样。”武汉本地人是这样告诉我的。走在武汉的街头，你会看到，人们或站着扒拉热干面，或在一个塑料凳上嗦牛肉粉、豆皮、藕汤……

这座码头城市，就是热辣辣。

武汉的产业也是这样火辣辣热腾腾。过去武汉最鲜明的是以武钢为代表的“武字头”国企央企，近年来，产业结构已悄然变化。2021年，武汉汽车及零部件产业产值3345亿元，产值排名中部第一、全国第六。而武汉的光电子信息产业集群加快迈进，也成为新的支柱产业。

“车谷”和“光谷”成为武汉经济韧性的基石。产业从单一支柱进化到多头并进，城市也在奔驰向前。

党的十八大以来，武汉市GDP先后突破1万亿元和1.5万亿元大关，2021年达17716.76亿元，十年来年均增长7.4%。从成色来看，十年来，武汉高新技术企业数量增长10.2倍，高新技术产业增加值增长约2.5倍，占GDP比重27%，提高10.1个百分点。“技术含量”提高，产业变迁也清晰可见，这脉络背后是一家家微观企业的兴衰更替。

此次拜访武汉的企业，印象最深的是三个方面。

其一，从微观企业来看，制造业的确是一个需要时间沉淀的领域。调研中，一家传统机械设备生产厂家，也让我得以直观感受制造业的深邃。

位于武汉东西湖区径河银柏路的现代精工机械股份有限公司（下称现代精工），是一家从事塑机制造的传统工业企业，从2005年开始研发中空板的生产设备。中空板，是一种新型环保型包装材料，正逐步替代部分瓦楞纸包装材料。

接待我的是创始人詹智勇的儿子詹博睿，从小耳濡目染，国外留学归来，一头扎进工厂。詹博睿告诉我，中空板生产设备主要是挤出机塑化、模具挤出、定型台定型三个环节。产品小众，但研发制造，却不是一朝一夕。

“厂子里的问题可比实验课上的复杂多了。”举个简单的例子，挤塑机中有一个核心部件——螺杆，其每一条纹路、每一个角度都会影响加工的工艺，而模具中流道的形状角度，也会影响生产的精度，此外，定型机加工平台上的纹路、刀具的材料和尺寸等等看似不起眼的细节也都大有讲究。

现代精工的中空板设备产线。 受访者供图

别无他法，就是不断地试错、改进、实验……

起初，创始人詹智勇带着技术团队去一家台资企业学习机器设备的生产，回来仿照做。然而，由于设计、加工精度的问题，研制出来的机器生产出的中空板质量不稳定，存在瑕疵。

詹智勇每天和设计部门泡在厂子一步步调整改进。直到2008年设备的精度和稳定性才趋向成熟，也逐渐打开市场，销往国内20多个省市，并出口美国、意大利、日本等多个国家，市场占有率国内第一，销量位居世界前列。此外，现代精工在光伏膜、锂电池隔膜、降解材料等领域都研发出了有竞争力的设备，走在行业前列。

这是中国庞大制造业在一个小众领域的缩影。

其二，武汉的很多企业，在关键零部件元器件和操作系统国产化方面做出了很好的尝试。在这背后，与武汉企业创始人浓厚的报国情结不无关联。

锐科激光（300747.SZ）创始人闫大鹏归国创业的故事很多人听过。菱电电控（688667.SH）创始人王和平则对我说过这样的话，“我当时也可以选择去做房地产，但我还是想做点对国家有贡献的事情，不太想赚快钱。”

来汉创业前，王和平已在佛山成就了一番事业。他选择了EMS这个“周期长门槛高回报慢”的行业，就是想要打破“核心技术空心化”的局面，十多年坚持自主研发的过程坎坷磨砺。如今，菱电电控也成长为国产汽车电控系统一大品牌。

在强烈的使命感驱动下，锐科激光和华工科技（000988.SZ）等龙头企业构筑了国产激光设备的竞争力，新兴企业梦芯科技也在北斗导航芯片这个细分领域实现突破。

2022年3月30日，湖北武汉，锐科激光研发实验室。 视觉中国 图

第三个感受是，武汉的转型，与其科教资源分不开，“人尽其才”就更显重要。

从传统的重工业城市，逐步向汽车整车及核心部件、光纤通信、芯片制造等智能制造产业发展；从“钢的城”到“光的城”，都与武汉厚实的科教基础、人才资源形成了互相激荡循环。

51年前，华中工学院（现华中科技大学）设立激光教研组，研究方向为面向工业应用的激光器研发，并率先创建新中国成立以来高等学校的第一个激光专业，培养了一大批国内激光加工专业人才。

厉兵秣马，这些人才，创造了一批全国乃至全球首创的科研成果，为“光谷”的孕育与发展壮大奠定基础并添砖加瓦。

武汉有各类高校89所，在校大学生130万，在校大学生数量居全球单个城市前列。据2021年数据，武汉拥有国家重点实验室30个，国家级工程技术研究中心19个，在全国15个副省级城市中，数量均排名前列。

尤其近年来，武汉开启“百万大学生留汉创业就业计划”，在我看来，也回应了此前有关“武汉留不住人”“为他人做嫁衣”的担忧。

落户是一个层面，更关键的是机会和希望。产业顺利升级、企业蓬勃朝气，打造更多的就业平台和机会，人与城，共赴前途。

身在武汉时，让人感到：有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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