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李焕英》的偶然和必然

　　《你好，李焕英》的偶然和必然

　　导演的贾玲，只是电影产业中一个偶然，而中国电影市场的未来，特别是电影工业化，依然在路上。

　　文 | 陈茜

　　在“欢迎光临”的硬梗下，《你好， 李焕英》出其不意，一路攀升，成为中国影史第 6 部票房破 40 亿元的电影。前 5 部分别是《战狼 2》《哪吒之魔童降世》 《流浪地球》《复仇者联盟 4：终局之战》 《唐人街探案 3》。根据猫眼专业版预测，该片总票房将达到 52 亿元。 极具观众缘的喜剧演员贾玲，凭借电影处女秀，也有望成为全球票房最高的女导演。这一成绩，很难用“天时地利人和” 轻飘飘带过。

　　面对这一成绩再次压中爆款的北京文 化却难言欢笑。随着电影市场的复苏，面 对巨大的资金压力，仍有 25 部作品筹备中 的北京文化能否在 2021 年翻身，仍是问号。

　　试水导演的贾玲，只是电影产业中一个偶然，而中国电影市场的未来，特别是电影工业化，依然在路上。而像北京文化这样的影视公司，还需要在内容把控和资金管理上更加成熟。

　　为什么是《你好，李焕英》？

　　影片根据贾玲亲身经历改编，以纪念自己逝去的母亲。时空穿越的设计，既拉近了年轻人与父母的心理距离，又引发了中老年群体的青春追忆。在笑中带泪的剧情推进下，观众被贾玲的真诚俘获。

　　不过也有人说，《你好，李焕英》是 一部加长版小品，情节之间拼凑感强，段子密集，但是，春节档正需要这样一部走心而精致的“小品”。

　　笑点多，泪点多，剧情感人，结局煽情， 结构清晰，画面唯美，导演优秀。从观众的热评中能看到这一业余选手的“实力”。 碾压众大牌导演的贾玲，是否降低了导演的门槛？

　　“电影是集体成就的艺术，并不是贾玲一个人拍，需要团队配合。‘李焕英’的整个团队水准还是很高的，即使专业电影人看来，制作也不粗糙。”中国电影评论学会产业研究中心主任、聚影汇创始人 朱玉卿说道。

　　“不能说导演的门槛变低，因为制作 水准还是有的。”他解释道，2011 年“双 11”上映的小成本电影《失恋 33 天》也没有人去批评电影制作手法稚嫩，更多的还是故事和情感打动了观众。

　　电影行业研究者王昕认为，“李焕英” 还是比较合格地完成了，并且，春节档本身更关注社会大众的心理情绪，和电影（技术和艺术层面）关系不大。“春节档从本质上是对春晚的某种取代，《唐人街探案 3》像台晚会，《你好，李焕英》是一个精致小品。”

　　王昕分析到，春节档是非常特殊、非常 中国的一个现象，是随着院线市场的成长和中国人春节心理共同形成的不到十年历史的产物，有着非常特殊的规律。这一时间点需要热闹、喜剧，能够在春节的嘈杂环境里胜出，和沉浸式影院体验截然不同。

　　“档期在近十年来变得越来越重要， 每个档期都有对应的某种电影要求，为了档期而生产、符合档期的社会心理需要，贾玲这点都非常成功。”王昕说道。

　　在他看来，《你好，李焕英》的成功， 主要是题材优势。“在此前很长时间里，中国电影都比较欠缺母女关系的再现，即使有，更多也是疏离批判式的。” 而春节档需要的是欢乐，贾玲做到了。

　　一起拍电影创始人张志远总结了《你好，李焕英》反超《唐人街探案 3》的原因， 一是合家欢的定位，让妈妈高兴一次的电影主题，鲜明，通俗易懂，具有穿透力， 能引发广泛的心理共鸣。二是影片成功拓宽了中老年电影市场，做出了市场增量。 三是抓住了女性观众，“母女关系比父子关系更讨巧，得女性观众得天下。”

　　确实，“子欲孝而亲不在，这种无法弥补的遗憾，击中了很多春节档里边的女性观众。”朱玉卿说道。

　　根据猫眼数据统计，有 72.3% 的女性观众想看这部电影，远高于同期影片。

　　贾玲，偶然性中的市场趋势使然虽然票房高开，但也不可过度捧杀。

　　朱玉卿认为，《你好，李焕英》是典型 的商业类型片，导演能用镜头把故事讲清楚，能得到大家认可就很成功了，也不能就此认为贾玲的导演功力到达了很高水平。

　　在朱玉卿看来，《你好，李焕英》能成 为黑马，充满偶然性。从故事本身到今年春节档的特殊性，这些都不可复制。它不像徐峥的《？》系列，陈思成的《唐探》系列，不属于可以打造为 IP 系列的内容类型。

　　持相同观点的还有影视投资人、制片人谭飞。他在微博中表示，别捧杀贾玲，这很可能是一个处女作就达到自己导演生涯巅峰的业余导演。

　　在他看来，《你好，李焕英》不可复制， 不可再来。影片是贾玲的私人记忆，细节生动真实，但是不能被工业化复制。从电影艺术和技术的层面，贾玲还是个业余选手。

　　不过，作为一位女性导演，贾玲的喜剧视角与男性导演的喜剧套路也有差别。 不以“性挑逗”讨好男性观众。

　　“女性导演理应拥有更多的机会，因为女性有很多独有的生命经验，有着引发社会共鸣的巨大潜力，但很少获得再现。 这都是在越来越大的电影市场上非常有机会的。”王昕说道。

　　中国电影市场给了贾玲脱颖而出的机会。正是这些偶然性和必然性，才成就了《你好，李焕英》在春节档的爆火。

　　“贾玲有机会成为全球票房最高的女导演，但是更大程度上还是依赖于让人惊叹中国电影市场的发展速度，疫情下中国 的消费能力。”王昕说道。自从院线制改革以来，特别是近十年，中国电影市场一 直在刷新一切标准和纪录。“不出意外，今年中国就将正式取代北美成为世界第一大电影市场。”

　　从数据看，随着银幕数量增加，中国电影市场票房一路攀升。在 2012 年中国就开始超越日本，成为仅次于美国和加拿大的全球第二大电影市场。那一年《泰？》 首破 10 亿元，如今，则已经出现 50 亿级 票房的影片。

　　2001 年中国电影票房只有约 10 亿元， 到 2018 年首破 600 亿元，在 2019 年再破 600 亿元，达到 642 亿元（约 93 亿美元） 票房，此时北美贡献了 114 亿美元，差距进一步缩小。

　　再押爆款，北京文化的资本危局

　　随着《你好，李焕英》的票房一骑绝尘， 其背后多达 26 家出品方、联合出品方谁将赚个盆满钵满？作为影片主控方之一的北京文化能否从泥淖中翻身，备受关注。

　　有公开资料显示，北京文化还曾出品了《战狼 2》《流浪地球》《我不是药神》， 三部影片总票房达到 134.79 亿元。屡中爆款的北京文化经营危机不断。2020 年 4 月， 北京文化原副董事长娄晓曦在微博上发布举报信，称公司涉嫌财务造假。2021 年 2 月，因涉嫌信息披露违法违规，被中国证监会立案调查。关于调查进展及对公司带来的影响，《商学院》记者联系了北京文化方面，截至发稿尚无回复。

　　在《你好，李焕英》票房收入过 27.25 亿元时，北京文化发布公告称，已经委托第三方公司进行保底发行，保底票房收入为 15 亿元。在这种情况下， 北京文化源于该影片票房营收将在 6000 万~ 6500 万元之间。

　　电影是一项流程很长，不确定性很高的复杂文化产品，投资风险不言而喻。据了解， 保底发行通常有两种方式。一种是发行方买断，若票房达不到保底票房，对赌失败，发行方承担损失。如果对赌成功，则发行方将 获得保底票房后的全部超额收益。

　　另一种则是在保底票房基础上，多出的票房由出品方和发行方再按照一定比例分账，票房越高，发行方分的越多。比如，博纳影业曾为《后会无期》保底 3.5 亿元发行， 超过的票房，博纳分 40%。最终该片斩获 6.3 亿元票房，博纳收益可观。作为一种商业合作，保底发行方当然也有失败案例。

　　虽然《你好，李焕英》具体保底协议中的分账比不得而知，但是，即使刨除保 底发行这一因素，北京文化从该部影片的 收益份额依然不大。

　　根据北京文化的公告，在彼时 27.35 亿元总票房中扣除 5% 的电影发展专项基金和 3.3% 的营业税后的可分账票房约为 24.99 亿元。

　　按照常规分账比，电影院 50%，院线 7%，出品方和制片方 43% 计算，北京文化在影片投资者中的收入占比约为 5.6% ~ 6.05% 左右。

　　按照这一比例，即使《你好，李焕英》 票房最终突破 50 亿元，北京文化的票房收入也仅约为 1.1 亿元~ 1.2 亿元之间。 如果加入保底发行这一限制因素，最终实际收益或更低。关于这一推测是否接近实际情况，北京文化方面并未回复。

　　单看这一收益难解北京文化的资金困局。根据 2020 年三季度财报显示，北京文化短期借款达 8.96 亿元。2021 年 1 月 25 日北京文化的公告称，贷款逾期达到 5 亿元。根据业绩预告，2020 年北京文化预计亏损 6.4 亿元~ 7.9 亿元，上年同期亏损则达到 23 亿元，资金压力巨大。

　　再次押中爆款，却未能实现利益最大化的北京文化，能否在 2021 年翻身还是未知。根据 2020 年第三季报显示，北京文化还有《749 局》《雄师少年》《封神三部曲》等 25 部影视剧项目处于筹备、发行、后期制作等不同阶段。

　　对北京文化来说，这算投资失策吗？

　　在朱玉卿看来，这可能是北京文化最好的选择之一。一个新晋导演的作品存在很大风险，加上疫情的不确定因素，以及自身负债压力非常大，落袋为安是第一位的。

　　在朱玉卿看来，15 亿元票房之上的收入或将让保底方成为最大赢家。目前，传闻保底方为儒意影业和猫眼娱乐。

　　对于贾玲来说，其持股 65% 的大碗娱乐也只是影片 20 多家出品方之一。根据猫眼的出品方排名看，在该部影片的投资份额或不及北京文化，这也意味着，即使以超 50 亿元总票房推算，贾玲实际收益可能不到 1 亿元。

　　不过，对于李焕英来说，应该早已为 女儿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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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李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