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雷厄姆巴菲特芒格卡尼曼身上学到那些智慧

最近听《聪明的投资者》修订版编辑贾森·兹威格（Jason Zweig）做了两场访谈对话。很有共鸣感。

作为投资界的“圣经”——《聪明的投资者》最早于1949年出版，最后一次由本杰明·格雷厄姆本人修订是在1970年代早期。

这本书多次被巴菲特称为最好的投资书籍（没有之一），包含了20章，涵盖了投资者需要知道的大部分基本机制。

但就像兹威格所说，尽管最初是为美国读者写的，但其中的原则具有普遍性，不论居住在哪个国家，参与的市场是什么样的。

兹威格是2003年修订版的编著者，也是2024年新版的编辑（新版10月22日推出），在这一版中他增加了大量的新注解和评论。

顺便说一句，兹威格还是丹尼尔·卡尼曼《思考，快与慢》一书重要的协助者。

他本身就是一位投资专家、财经作者，尤其专注投资心理学的研究。

在这两场访谈中，他分享了很多有价值的见解。

比如他谈到，格雷厄姆在第1章、第8章和第20章中的建议，是这本书的核心所在，这些内容永不过时；

关于格雷厄姆说“大多数人可能都是防御型的”，兹威格认为他所谓的防御并不是金融行业通常理解的方式。

“你想要保护自己，不想要未来发现自己在投资上投入的心力远比自己愿意的更多。这才是真正的防御型投资者的定义。”

他回到了格雷厄姆的原意，细细阐述了为什么普通人适合指数化投资。

他还引用摩根·豪赛尔的一句话强调说，“最被低估但非常重要的一项技能，就是接受他人意见的意愿。”

也很喜欢他对于《聪明的投资者》的整体评价，他说，书中最大的意义不仅在于如何成为更好的投资者，还在于如何成为更好的人，变得更有智慧，更多地接纳和从哲学角度看待周围发生的事情。

怎么样活得好呢？

兹威格的回答是，“首先要弄清楚自己的长处是什么，以及擅长某件事能带给你多少快乐。然后全心投入，尽最大努力成为最好的自己。同时，试着用你的技能和天赋，哪怕它们再微小，去让这个世界变得稍微好一点。”

他确实从格雷厄姆、巴菲特、芒格、卡尼曼的长期相处和观察中，习得了大量相同的智慧。

访谈很长，将兹威格的内容做了几段比较完整的笔记，整理分享给大家。

关于格雷厄姆所说的“聪明”

格雷厄姆在《聪明的投资者》第一版中有一段非常精彩的描述，阐释了他对“聪明”一词的定义。

他明确地表示，这不是智商或其他某种智力的量化衡量，不是你是否拥有MBA或博士学位，或是否具备会计师资格，或接受过金融分析师的培训。

他说，这更多的是一种性格而非智力。

他的意思是，“聪明”意味着你要具备怀疑精神和独立思考能力，要谦虚，要有勇气。

格雷厄姆因一些公式而闻名，比如他曾写过“不要支付超过15倍市盈率或1.5倍账面价值”。如果今天试图遵循这个标准，几乎找不到任何可以买入的股票。因此，人们说这种标准过时了。

然而，事实上，如果格雷厄姆还活着，他会用不同的公式——假如他还会用公式的话，因为他在每个版本的书中都会根据市场的变化调整这些数字。

他并不是人们常说的那种僵化和死板的人，恰恰相反，他非常灵活。

但他始终坚持的一点是，每个投资者在金融市场的环境中应承担的角色。

你的角色不是让市场告诉你该怎么做，而是根据你的实际情况去做正确的事，而不是被“市场先生”所左右。

（聪投注：在1949年首次出版的《聪明的投资者》一书中，这样介绍格雷厄姆称之为“市场先生”的人：

“假设你在某家非上市企业拥有少量（1000美元）的股份。你的一位合伙人名叫“市场先生”，的确是一位非常热心的人。每天他都根据自己的判断告诉你，你的股权价值多少，而且他还让你以这个价值为基础，把股份全部出售给他，或者从他那里购买更多的股份。

有时，他的估价似乎与你所了解到的企业的发展状况和前景相吻合；另一方面，在许多情况下，市场先生的热情或担心有些过度，这样他所估出的价值在你看来似乎有些愚蠢。”

鉴于“市场先生”的行为前后矛盾，他每天给股票定价可能会与公允价值相差甚远，有时甚至相差甚远。当他过于热情时，你可以以过高的价格卖给他。而当他过于恐惧时，你可以以远低于基本面的价格从他那里买入。

因此，他的错误为有兴趣利用市场误判的投资者提供了获利机会。）

格雷厄姆今天仍然具有现实意义，是因为投资者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认知这一点：在被各种信息轰炸、被市场先生频繁搅扰的过程中，很容易就抹去了我们作为投资者的个性和独立性。

格雷厄姆提醒个人投资者所拥有的一个关键优势就是，“你不必听从市场的动态”。

职业投资者不得不买入热门股票，卖出不再流行的股票，否则他们就会在“业绩竞赛”中落后。

而作为个人投资者，即便你暂时落后也没关系。

事实上，只要你在实现自己财务目标的进度上领先一点点就可以。

所以，保持独立性是每个投资者最重要的事情，这也是为什么今天倾听格雷厄姆教导如此重要。

大多数人都是“防御型投资者”

格雷厄姆说，大多数人可能都是防御型的，但他所谓的防御并不是金融行业通常理解的方式。

通常，股票经纪人或投资银行家对“防御型”的定义是，你的风险容忍度低，不愿意承担任何损失或者很少损失。然而，这并不是格雷厄姆的意思。

他所指的“防御型”是指你在保护自己的时间和精力。也许你忙于抚养孩子，或者你的职业生涯很忙，如果你没有时间，也不准备投入足够的精力，那么你就是防御型的。

你想要保护自己，不想要未来发现自己在投资上投入的心力远比自己愿意的更多。这才是真正的防御型投资者的定义。

我认为这描述了大多数投资者，他们希望一种低维护的投资方式，而指数基金是最符合低维护需求的投资工具。

你可以非常简单地购买一个市场跟踪基金，如果它费用很低并且运作良好，你可以持有它一辈子，基本上不需要再做其他决定。

这不仅是一个优秀的防御性投资工具，而且是格雷厄姆本人推荐的做法。

格雷厄姆早期就支持指数基金，当然，沃伦·巴菲特也公开表示这才是大多数人应该做的。

不过，我认为你可以是一个防御型投资者，同时仍然可以享受将一小部分资金用于主动投资的乐趣。关键是你不想让这种主动投资吞噬你的生活。

如果你在周六晚上还在翻阅电子表格，你可能自认为是个防御型投资者，但要么你已经成了一个进取型投资者，要么就是自己骗自己。

许多防御型投资者尤其是在牛市期间，就把自己想象为进取型投资者。

当股价每隔几年就翻倍时，很容易会觉得自己很擅长投资，然后投入更多时间和精力……因为认为自己越努力，就会赚得越多。

当然，如果你是沃伦·巴菲特或者本·格雷厄姆，这也许是对的。

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在自欺欺人，只不过你碰巧在对的时间待在了对的地方，但这并不总是那么容易。

当市场变得艰难时，你可能会突然意识到，根本不享受这样的投资过程。

这是防御型投资者需要防范的终极问题——不要自欺，不要让自己以为自己在投资方面有更高的天赋，而实际上并非如此。

因为可能仅仅是市场在替你创造收益，而不是你的辛勤努力。

巴菲特从格雷厄姆学到非投资方面的收获

有次采访时我问巴菲特：“从本·格雷厄姆那里学到的最重要的非投资方面的东西是什么？”

巴菲特回答说：“本教会我，你要有很多比自己小至少20岁的朋友。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会变得越来越容易。”

如果你观察巴菲特的社交圈，就会发现他有很多朋友比他年轻很多，查理·芒格也一样。

这是格雷厄姆传递的一个美好建议，就像许多优秀的投资建议，看起来与投资无关，但归根结底它们有关联。

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一个伟大的想法会从哪里来，可能来自那个年轻人，也可能来自那个年长的人。

通过拓宽你的社交圈子，你可以遇到一些在其他地方得不到的想法。

从芒格身上学到真正的“谦逊”

我觉得人们很容易误解查理·芒格，在于他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谦逊。他自己曾经说过类似这样的话：“我不知道我有多少美德，但谦逊不在其中”之类的。

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确实是事实。

芒格的确非常聪明，他的智力、天资毫无疑问地达到了天才水平。但他拥有一种不同的谦逊，一种哲学家所称的“认知谦逊”。

他不试图对自己不了解的事物发表意见。如果他认为自己已经做足了功课、进行了深入研究，那他会像钢铁般坚定，不会听取别人的意见，因为在大多数情况下他确实是对的。

但是，他也有一个著名的“太难堆”（too hard pile），这是他和巴菲特用来搁置那些他们觉得自己无法理解的想法的地方。

你可能会向他提问，以为会得到一段长而复杂、非常有见地和合乎逻辑的回答，但他有时只是简单地回答：“我不知道。”

而且这种回答方式是多数人害怕使用的，因为他们担心这样会让听众觉得他们愚蠢、知识不足，怎么能承认自己在某方面无知呢？

但对于芒格和巴菲特来说，这是一种自然的反应。

如果他遇到某个真正的领域专家，他会完全保持沉默，认真倾听，然后找到该领域最好的书籍来阅读，可能再多读四五本，并在心中非常细致地记录笔记。

这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真正的谦逊就是当你不知道时坦然承认。清楚自己做了一个好决定，为此感到自豪，没什么不对。

卡拉曼不被“沉没成本”所困扰

在和丹尼尔·卡拉曼，我们共同撰写那本《思考，快与慢》的书时，我们辛苦写成了一章。完成后，我觉得这内容真是太棒了，简直不可思议。

我通常不允许自己对自己写的东西有这种评价，但因为这是我们一起完成的，所以似乎可以。

第二天早上我醒来时，看到丹尼尔发来了一连串邮件，表示这章写得很糟糕。最后他竟然完全重写了这章，仿佛之前的版本从未存在过，全然不同。

对一个职业作家来说，放弃已经写好的东西是最难的事。当时我完全无法做到这一点，我非常震惊，就问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回答说：“我没有沉没成本。”

他完全放下了我们所做的一切，对我来说，这是一种震撼的启示。

作为作家，你不必拘泥于已经完成的内容，你不必被已有的成果所束缚。你可以像审视别人的作品一样看待自己的作品，然后决定：“这不太好，我可以做得更好。”

而实现这一点的方法就是把它撕掉，从头再来。

所以，这次我在写新版《聪明的投资者》时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完全没看自己20年前写的内容，只是读了格雷厄姆的章节，撰写了新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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