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怀着对教育事业的执着,我来到一个偏僻的小分校任代课老师。全校就两位老师,一老一少。少的是我——血气方刚新入职的老师;老的呢,是将近退休的民办教师黄老师,他是当地人。全校只有两个班三十来个学生,我是五年级的班主任,黄老师是三年级的班主任。两间低矮又破陋的教室嵌在群山环抱的皱褶里,没水没电。因为初为人师,我心中对未来充满了无限的憧憬……
然而,当一切新奇感日渐消失,剩下的只有寂寞与无奈。学生放学回家后,寂静便向我袭来。风吹松涛起,夜来鸟悲鸣,我只有一盏昏黄的孤灯作伴。理想与现实的差距,让我好生困惑:论工作能力,我教出的学生成绩在镇里也是名列前茅的,上的公开课也是获奖的,为什么我要到这偏僻闭塞的地方?我心中开始不平衡,并曾一度精神萎靡,上课总是拖拖拉拉,常让学生在教室里坐冷板凳,还总是把对现实的不满噼里啪啦地发泄在每个看不顺眼的学生身上。我的语言可谓犀利至极,就像棱角分明的石头砸中每个人的心房。一节课常常是被我的所谓“愤懑”绞得七零八落,发完牢骚才意犹未尽地上那连我自己都觉得不知所云的课。
久而久之,学生看到我就没有了之前的亲近感,有的还绕着走。后来,学生迟到的现象日趋严重,这更激起我心中的那份不满。伴随而来的是各种不同的惩罚,让学生不得不去承受,可迟到现象并没有好转的迹象。我把这些烦恼跟黄老师说了,他让我去问问学生们是怎么想的。问问学生?他们现在看见我就好像老鼠碰上猫一样躲得老远,课堂上更是不敢直视我。黄老师拍拍我的肩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说: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会有办法的。这黄老师,竟然也跟我耍起太极了?
我想了想,决定利用周一的班会课跟学生来个“面对面”。于是,我组织了班会讨论——作为一名学生迟到对不对?班会上,同学们用惊恐的双眼望着我一言不发。我费尽口舌引导畅所欲言,他们始终惜字如金。索性,我就让他们把各自的想法写在纸上,以不记名的方式交上来,由我读给大家听。
没想到,在交上来的纸条中还真有敢说真话的:老师,我们知道迟到是不对的,可是我们常常在上课开始时无所事事,倒不如等您先进了教室再跟着进去,免得听您那些揪人心的牢骚话。就是这张小小的纸条,竟让我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多么荒谬。在此之前,我总以为,山旮旯里的孩子,可以任意给他们强制施压,也不需要考虑尊重他们的自尊心或人格。如今,孩子们迟到的现象是对我错误认知的有力回击。我扪心自问:我这是为人师表吗?如此下去我将误人子弟,我不就成了罪人了吗?此时此刻,师生的身份调了个个——我不是他们的老师,反而成了他们的学生。
孩子们的精神世界本就纯洁,凭什么让他们承受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世间恩怨”?此时我才明白黄老师让我直面学生的用意,孩子们的纯净就像镜子,让我照出自己的问题。意识到这一点,我很快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学会了克制自己,重新以饱满的热情投入教学工作中。很快,我和学生们又恢复了从前的关系,他们甚至对我更亲近了,而我也愿意为他们倾注更多的精力。
卢生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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