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舟说,李越是把写作处理成了一种针对大地的劳作,农民和工人也是大地上的劳动者,他们是体力劳动者,立足大地,在其本体之上进行劳动耕作。若说诗人也是大地的劳动者,则更多聚焦在思想层面,于日常生活、平凡日子里进行着其独特的精神行吟和灵魂哼唱。从而完成与自我、他者的对话,展开与世界、生活、生命的沟通交互,达成我与“我”之外其他一切事物的沟通、共鸣和感应。
对个体生命的观照
李越的写作立足大地,立足生活,立足于日常万物,并且是朝向个体生命这一本体的述说与观察。他在《等雨的人》中写道:“等待雨落的人独自坐在街亭/瞻望天际电闪撕裂,在阴冷的傍晚/瞥见自己明亮的一角”。再小的个体也有自己的位置、声音和光芒,纵使风雨兼程、坎坷磨难,仍旧抵挡不了火热的内心,前进的脚步和对生活的向往。躲雨的人独自坐在凉亭,仿佛是在享受一段独处的时光,生活的风雨为人们带来阻碍,使得人们不能再继续行走,不如彻底停下,感受风雨的生命力,在风雨对生命的阻碍中,生命也得以歇息和安放。生命的琴弦若是绷得太紧亦容易扯断,适当放手和放下,或许就能够瞥见自己的光源,正在某一处闪闪发亮。在这里,诗人所呈现的是个体之珍贵、生命的真实与勇敢无畏。
在诗歌《炉火》中,诗人笔下那苟且的火焰偶尔得以翻身,却仍旧被驯服,舔舐着焦黑的锅底。与其说诗人写的是火焰,莫不如说诗人是在观照人世社会,人们面对生活的无奈,面对最普通的柴米油盐酱醋茶,艰难地前行,在曲折中迈进。“亿万次屈曲亿万次昂首亿万次抵抗……”焦黑的锅底象征着生活的重压与无奈,人类在时代面前,在生活面前,在社会面前,正如火焰之于焦黑的锅底,渺小得仿若一粒尘埃,被时代和社会的浪潮裹挟拍打,被生活的焦黑笼罩着。但个体生命所迸发出的力量是无穷的,他们不会被生活打倒,也懂得顺应时代,顺应社会的潮流与风向,因而不断屈曲,不断昂首,不断抵抗,在抵抗的循环中,我们看到个体生命的珍贵与力量、光彩和光芒。
对群体命理的映照
“难以想象它们经历了多少/最后近乎迅速地散开/像桌球开场漂亮的一击”(《车站》)。诗人在车站看到了世间百态,人间万象,当所有人汇聚在车站时,只呈现他们当下的一部分真实,即大众的共时性。然而每个人还有着不为人知的过往,难以言说的当下和未来,那是对每个个体生命而言的动态变化着的历时性。车辆停下又开启,车站里的人们迅速散开,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像桌球的开场一样,在不确定的未来和命运中,在恍惚迷离的“球桌”(世界)中奔向未知的旅途。诗人将车站中的人们比喻成桌球,将他们出发前往目的地这一行为比喻成桌球的开场,生动展现了人类群体命运的反复无常,交织缠绕。那是人的漂泊与生命群体的聚合离散,诗人透过车站中人们共存共在的时刻,窥探到了生命共时存在的样貌与历时存在的痕迹,人生就是一次次暂停和出发,也是一场场的相遇和错过。
通过对车站这一场景的描摹,诗人所要指向的是更为广大的场域和世界,打捞起的是人类整体的生存境遇和生存空间。在这个嘈杂喧嚣的世界里,我们看到生命的艰难、漂泊与流离,也看到附着于生命之上的尘埃与砂砾,它们带来生命的平凡和不凡,折射着人生旅程的欢喜悲戚,酸甜苦辣。
《迷失城市》《初来乍到》《回家》《元夕》等诗歌着力展现人与土地的关系,展现个体由一个场域来到另一个场域的心理变化,那是人与城市的交织碰撞,是人们走向外部世界后的心理惧怕和惴惴不安,于是他们开始怀念家乡,并不断地审视着自我的位置与合理性。诗人通过对自我情感的解剖,映射着群体情感的无意识,勾连出群体情感的间隔性丧失。以期能够在生活的广阔与浩瀚中寻回往日的纯真与素朴,搭建起现实家园与精神家园沟通的桥梁,弥合情感的断裂,阻止精神的坠落。
对世界的感知和感应
罗伯特·佩恩·沃伦曾经说过:“诗歌就是生活,是充满了活力的经历。”李越的诗歌从生活中走来,又朝向生活中走去。他的书写取材于现实生活,又高于现实生活,提炼着生活的本质,萃取着生活的形而上,昭示着诗人对人世的体察和观照,对“我”与世界关系的厘定,对自我存在、自我位置的清晰认知。当犬吠的声波探测着夜空,屋顶眺望的眼睛将目光缓缓倾洒,“我伫立不动,像个容器,/万物往里面灌注……/星球的电波传输脉冲/冲击着神经组织。/头脑的宇宙呼应着外部宇宙。”(《野望》)。站在旷野上眺望,外部世界的声音、颜色、位移通过眼睛构成生命内里的流动,那是生命的趋近与类同,是“我”与我的共同超越和跃迁,是生命之间的惺惺相惜,同生共长。这些生命的默契,远离与贴近都被诗人看作是电波脉冲,它们对神经元冲击产生“本我”“自我”和“超我”的三重交汇,三者的本体又与“外我”形成远近交织的互文性,形成人之本体与外界存在、外界环境的微妙关系。在这种内外关系的变换与闪烁中,我们看到生命的哲思、自我天地的圈定、灵魂之间的遥相呼应。在隐秘的相互校准之间,嘈杂世界与静谧真我彼此成就,带来了生命的禅理、生活的哲思。
在诗集同名诗《劳作圆环》中,“圆环”这一意象贯穿了全诗的脉络,这是诗人所构建的一个全新世界,是针对既有规律和既有场域的丰富增益。劳作的“圆环”连接起了身与心的交互,精神与灵魂在圆环里相遇,得以互补,通向了一个全新的生活空间、精神空间和想象空间。诗人站立在田野之间,看到、听到和想象到的都仿佛一次伟大的触及,那是新一次的呼吸,是家园在手边等待着被建造,是希望、期待,是爱与被爱。当劳作的圆环渐渐开启之时,原始精神与生活的原初本质显现出来,孕育着新的生命、新的精神、新的世界。诗人在这里看到了生命的原始,生活的丰沛与富饶,圆环中闪耀着无尽的生活光芒,流淌着自然之力、劳动之力、承载之力。
生活就是李越耕作的土地,他沉浸在那些繁琐的日子里,那些经历、人和事、看到的景色、听到的声音都成为他思绪萌发的种子,而后以一行行文字、一段段诗歌记录下生活的样貌、世界的变化、生命的转向。诗意的圆环笼罩在世界和人们头顶,带来美好温馨的氛围,昭示着诗人对这个世界的赤诚与热爱,他以诗歌文本为媒介,为大众带来生命内外的双重启发与思考,折射着生活的光辉,映照着生命的非凡与纯真。
□郭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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