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的三毛，永远的南山

三毛（左）与“巴山号”游轮服务员同台演唱歌曲

1990年秋，三毛从重庆出发，乘“巴山号”游轮游三峡。

□林克于

我家住在重庆南岸上新街，沿着黄葛古道款款上行，不到半小时工夫，就到了黄桷垭正街130号——三毛诞生的地方，一栋两层楼青瓦木房。多年来，我探访“130号”的次数自己也说不清楚，但作为一个文学爱好者，每次来都有一番不尽的感慨，既为这里养育出名满世界的三毛而自豪，也为她英年早逝而惋惜。

1“我写的东西只值三毛钱，所以叫三毛”

又是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我再次来到“130号”探访。原以为自己赶早来到，没想到更有早行人，跨进简陋的木质大门，十多位慕名前来的游客已驻足在三毛生前的照片和简介前，领略她的风采，品味她的魅力，追忆她短暂而又辉煌灿烂的一生。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流浪……”游客们轻轻哼起了三毛作词的歌曲《橄榄树》。我的情绪也被带动起来，主动上前与他们搭讪：“原来你们也是三毛的粉丝啊？”

“也许是吧！”一位游客告诉我，他们是某文学社的，来瞻仰三毛的故居，是想沾沾她的文气，说不定还会为今后的写作带来什么！

听完这位游客的介绍，我开始与这群舞文弄墨的同行交流起来，话题自然是三毛的出生地和她的作品。我说：“三毛是我们南岸的自豪！”没想到话刚出口，一位胡姓朋友却纠正道：“应该说是重庆的骄傲！”继而，他给我讲起三毛的故事：“三毛，原名陈懋平，后改为陈平，于是大家就叫她小平，儿时的伙伴们却叫她平平。抗战时期,三毛的父亲陈嗣庆母亲缪进兰刚结婚不久，定居在上海。日本人占领上海后，他们不愿意生活在沦陷区，辗转来到重庆，选择在这个两层楼的青瓦木房四合院居住。1943年3月26日，三毛便出生在这里。陈嗣庆为她取名‘陈懋平’。”

中国人取名字都有寓意，我不知三毛的父亲为什么要给她取这个名字，尤其是对“懋”和“平”的寓意更是不甚理解，便问：“‘懋’和‘平’是什么意思？”

胡姓朋友继续道：“‘懋’是族谱上她的辈分，‘平’是取自她出生那年烽火连天，父亲期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战争，就给了她一个‘和平’的使命。后来，三毛开始学写字，无论如何都学不会那个‘懋’字。每次写名字时，都自作主张把中间那个字跳掉，叫自己‘陈平’。父亲也只好认可。那时三毛才三岁。于是，大家就叫她小平，儿时的伙伴们叫她平平。后来她写文章了，便用了三毛这个笔名。”

关于三毛这个笔名的来历，我在网上查阅过资料：其中有这样的介绍：三毛在《闹学记》序中，提及“三毛”二字中暗藏一个易经的卦，上乾（三个阳爻“☰”）下坤（三个阴爻“☷”）——否卦。卦象：上乾下坤，否卦，天清在上，地浊在下，天地之气不相交。闭塞不通，阻隔，事不顺畅。但三毛本人又曾说过：起初起此笔名，是因为喜欢张乐平先生的三毛流浪记；另有一个原因，是说她自己写的东西很一般，只值三毛钱。

我家住在上新街，与三毛可谓半个邻居，因此不但喜欢三毛的作品，尤其关注她幼年的轶事，收集有关她的资料便成了一大爱好。记得多年前，我去“130号”探访，当地一位老人介绍说：“幼年时期，三毛和姐姐陈田心经常在故居的花园里面荡秋千。三毛每次都会荡得非常高。陈田心就在旁边对三毛叫，‘再高你会掉下来’，但是三毛毫无惧色。”老人想了会儿，接着说：“现在想来，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就可以荡那么高的秋千，说明在她以后的生命里，那种勇敢和无所畏惧是从来都存在的，可惜的是，这秋千已经在岁月变迁中消失了，连同那片花园一起变成了房子。”

2“我出生在黄桷垭，所以我是重庆人”

讲完上面的故事，胡姓朋友接着说：“以前，重庆人的家中都有一个大水缸。我从资料中了解到，三毛家也有一个，埋在厨房中央，家里的大人都不许小孩靠近这个水缸，担心会掉下去，但是三毛偏不听。有一天吃饭的时候，她趁大人不注意，悄悄溜到水缸旁边，等大家发觉时，只见她的头已没入水中，双手撑在水缸底，小脚在水面扑打，发出‘哗哗’的声音。正是这打水的声音让大人找到了她。大人们把她捞出来，她竟不哭，只说了一句感谢的话，然后吐出一口水来。”

说到这里，他沉思片刻，又继续讲：“三毛小时候，非常爱看宰羊。过年的时候，按照重庆的风俗，要杀年猪，吃刨猪汤；或者宰一只羊，吃羊肉汤锅。黄桷垭也不例外，年关一到，街上的人便开始宰羊了。每逢此时，三毛就蹲在宰羊的现场，从头到尾盯住看，看完不动声色，脸上有一种不对劲的表情。知道三毛这一爱好的人曾经做过各种解读。有人理解为，三毛年纪小，尚不知生死，这不过是无知无畏的表现；也有人认为，三毛从宰杀牲畜的残酷、激烈场面中，看到了生命的悲剧性，并且产生了强烈的共鸣，甚至影响了她对生命的理解。”

我从资料中查询到，三毛的父亲陈嗣庆在《我家老二——三小姐》中写道：“三毛两岁时，很喜欢在重庆住家附近的一片墓地玩耍；其他的小孩看到阴森森的坟墓都躲得远远的，但是三毛经常在坟头上玩泥巴，而且玩得不亦乐乎，还拉别的小孩子一起去玩，吓得小孩子大哭起来，她却笑开了。”

从有关介绍和资料中，我们不难看出，三毛从小就养成了特立独行的性格，不能说这与她成人后“流浪去”不无关系，也许她的开始与结局都是命中注定的。

1948年三毛一家去南京后，她还曾回过重庆一次。1990年秋天，她经成都来到重庆，这是她42年来第一次回到出生地。到了重庆后，三毛用地道的重庆话对记者说：“虽然我有西班牙护照，但我出生在重庆黄桷垭，所以我是重庆人。”此外，她还找到了父亲当年工作过的地方——美平大楼。她拍了照片，准备作为礼物送给父亲。

三毛回到黄桷垭老街，寻找自己住过的木屋。在院门前，三毛伫立了很久，拍了一些木屋的照片。她还对陪同的朋友说起了一段黄桷垭的民谣：“黄桷垭，黄桷垭，黄桷垭下有个家。生个儿子会打仗，生个女儿写文章。”三毛很喜欢这段民谣，念了几遍，似乎感觉冥冥中有巧合，自己就是从黄桷垭走出来的那个会写文章的女儿。

没想到，三毛这次离开黄桷垭后，竟是她和故乡的永别。回台湾后不久，三毛就离世了。有人说，她化作了一只自由鸟，去追寻她梦中的橄榄树去了。

三毛的人生是短暂的，只活了48岁。然而，在不太长的人生里，三毛以其特立独行的作品与人格气质影响了一代人，相信还将继续影响下去。

（作者系重庆市南岸区作协副主席 图片由重庆新闻媒体作协名誉主席许大立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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