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万安桥

建设中的万安桥

第一次爆破后的万安桥

□骆仁新

万安桥，是原万县市城区横跨长江支流苎溪河上，于1929年建成的第一座石拱钢筋混凝土公路大桥。因三峡工程蓄水需要，于2003年5月被爆破拆除。

万县市老市民对其怀有深厚感情的这座桥梁，可谓是生也神奇，死也神奇。要问怎么个神奇法？且听我慢慢道来。

建万安桥

能工巧匠是清一色“国货”

1870年，万县府衙已在苎溪河上建了万州桥，后来为何又要建万安桥呢？原因如下：其一，万州桥距长江较远，而无论是偏东的老城还是正向苎溪河以西发展的新城，尤其是码头和商业街都建在长江边，人们过河仍不方便；其二，万州桥既狭窄又是拱桥，通行量小且无法行车；其三，虽在苎溪河靠近长江口处，先后设置和建设了浮桥、渡船、木桥、跳磴、太平桥，但因山洪暴发及夏季长江涨水漫进苎溪河，仍无法过河或过河困难。故此，随时代前行，在近长江口处新建一座能通行汽车的大型桥梁遂成必然趋势。

说到万安桥建设，不能不提到一个人，就是追随北洋军阀吴佩孚的四川军阀杨森。从1925年3月至1928年底，杨森驻防万县成立万县市并担任首任市长期间，主持了公路、桥梁、医院、学校、图书馆、公园、运动场等系列市政建设，万安桥就是其浓墨重彩的城建项目之一。

万县要建大桥的消息一经传出，外商纷至沓来，并扬言中国无人才、无技术修建。而素恶洋人的杨森却将外商一概拒之门外，请毕业于日本桥梁专科学校的万县籍留学生、马路局工程师任海暹担纲，留法勤工俭学学习土木工程的该局工程师况鸿儒、刁果仙共同设计。请木工出身的能工巧匠、被誉为“万县活鲁班”的工头陈裕发负责修建。自此，万县历史上第一座大型钢筋混凝土桥梁建设，于1926年5月正式开工！

大桥未竣工

一场暴雨引发“水拆拱架”

在杨森要求下，任海暹等人10天即完成设计图，并预算建桥费用仅需18万两银元，低于老外24万两银元的最低要价，杨森极为高兴！大桥建设期间，杨森常来巡视。在杨森鼎力支持下，大桥于1927年初夏顺利完成混凝土浇筑工程。不料，即将进入桥面施工时，一场意外发生了！

7月的一天，电闪雷鸣，暴雨如注，苎溪河水猛涨。奔腾咆哮的洪水如脱缰野马般呼啸着、怒吼着扑向新建的大桥。因之前杨森就已放出狠话：若拱架拆后桥梁垮塌，则要杀设计、施工者的头，刚建起的大桥能否承受如此狂涛巨浪的冲击？所有人心里都无把握，任海暹尤其惊慌失措！他悄悄收拾好行李，叫亲信工友为其包租了一条木船停靠在下游聚鱼沱，作好了倘桥一垮即迅疾逃离万县的准备。半夜，果然听到“轰隆隆”一阵巨响，把任海暹吓得心惊肉跳，赶紧叫工友前去查看！工友回来说：“桥没有问题，只是拱架全被冲走了。”任海暹方转惊为喜，天刚拂晓，赶紧亲自去看，情形果然如此，只有少数制作桥拱时的衬板凌乱地吊在空中。任海暹彻底放了心，回局里汇报后，与局长杨裕昆一起去向杨森报告。杨森当即带参谋、秘书等人前往视察，见此情景非但没有任何责难，还表扬了任海暹，并说损失一点儿砖头、竹木没关系，还省了拆卸费用，嘱其再接再厉，早日建成。

这就是万安桥的生，生得何其神奇，何其惊心动魄啊！

后来，万安桥中央大拱作为混凝土底模的砖块毕现，就是“水拆拱架”的历史证明，也是我小时候感到为何两边小拱下面都抹了水泥砂浆，而大拱下面却是红砖袒露而多年不解的原因。

大桥落成日

请来100多岁寿星“踩桥”

1928年大桥基本建成，因杨森被吴佩孚授予“森威将军”荣誉，初拟“森威桥”名，并择吉日举行隆重通行仪式。杨森为使大桥永固，专门派副官赴开县（今重庆市开州区），请长寿老人李青云前来踩桥。相传李青云原为太平天国领袖洪秀全的将官，入川后隐去真名，住开县铁索桥，据称时年已248岁。《开县志·逸事轶闻》载：据在李青云身边生活过的黎广松老人讲，李青云50余岁来开县，在开县生活113年，至辞世实为170余岁（旧时此类长寿的传闻众多，真实年龄存疑——编者注）。仪式上，首先请精神矍铄的李青云上桥。只见他从西头平稳地一步步走到东头，数千围观群众热烈鼓掌欢呼！接着，杨森与军政要员、城区团总、地方士绅代表等相继过桥，现场爆竹齐鸣，鼓乐喧天，万县民众无不欢欣鼓舞！

杨森1928年底离万后，王陵基驻防万县，于1929年最后完成桥栏杆等建设，并定名“万安桥”。1966年初始改名“反帝桥”，1980年恢复原名“万安桥”。

万安桥的建成，其意义较之万州桥更为显著。它是在20世纪初叶，万县兴建的第一座现代化大型桥梁，对万州的经济社会发展，均起到了较大的助推器作用。

悠悠岁月中

万安桥成了历史的见证者

万安桥，是悠悠岁月里一段万州历史的见证者，是一座丰富多彩的社会大舞台。

在距万安桥东桥头不远的环城路长大的我，目睹了万安桥40多年的风云变幻。

20世纪60年代中期，万州城区有了自来水。经过万安桥的一段粗壮铸铁管，安装在靠近长江一侧的桥栏杆下人行道旁。一到炎热的夏季，不少人吃过晚饭就来到桥上，乐滋滋地坐在这冰凉的水管上乘凉，还美其名曰：住宾馆（“坐冰管”的谐音）。年长日久，水管表面都被磨得光滑发亮。

夏天是万安桥最热闹的季节！长江涨水使苎溪河成了天然的大型免费游泳池，且水势平稳，无激流旋涡，每天来此游泳的青少年成群结队。有胆大者竟将万安桥作为跳台，能从桥栏杆顶上飞身跃下相距约20米高的河中，其惊人的胆量和优美的空中动作，与训练有素的跳水运动员也相差无几。

万安桥的坚固性，可用几次大的洪水来验证。第一次就是前面提到的“水拆拱架”的故事。我本人也亲历了万安桥经受的两次严峻考验。一次是1970年初夏，一场百年不遇的暴雨使苎溪河山洪暴发，百年老桥万州桥瞬间被冲毁，连笨重的石条都荡然无存；二马路都裂了缝，胜利路也下陷了一段。虽然当时万安桥也扯起了红布条，禁止车辆、行人通行，可雨停水退，万安桥却安然无恙。另一次是1981年夏，长江涨了百年不遇的大水，江水漫上万安桥，整个桥面仅剩下大拱中间最高的一小段了。但经大水浸泡和退水考验后的万安桥，依然固若磐石。

为三峡工程

万安桥上演“炸不垮”神话

历史进入21世纪，万州人终于要与万安桥说再见了！因三峡工程建设，万州区正好处于三峡水库腹心，为防止碍航，175米水位线下的建筑物都必须拆除。为此，从2002年夏季开始，一场声势浩大的清库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万州大半个城区被拆毁。由于万安桥承担了连接东、西城区的交通枢纽重任，无论是清库拆房，还是移民迁复建，它都是紧张繁忙的人流、车流重要通道。所以，当万州三分之二的老城区已成一片废墟的时候，桥面遍体鳞伤、少数栏杆已经断裂的万安桥，仍然孤零零地坚守着阵地，默默地作出自己最后的奉献。

2003年的一天，区政府发出通告，将于5月30日爆破拆除万安桥。此消息一经传出，立即惊动了所有万州人！尽管人人都很清楚，万安桥被拆除是迟早的事，但真到了那一天，人人都还是那样不舍。是啊，被习惯上称之为“大桥”的万安桥，已经陪伴了万州人民七十多年，哪一个老万州人对它没有深厚的感情呢？为此，连日来，络绎不绝的人们，或夫妻双双或扶老携幼从四处赶来，就为了见万安桥最后一面。人们深情地抚摸着桥栏杆久久不愿离去，离开前都要以万安桥为背景摄影留念。

最后的时刻到了！2003年5月30日，三峡水库即将蓄水的前两天，上午10时39分，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浓烟冲天而起。然而，当响声过后，烟雾逐渐消散，苎溪河两岸成千上万专程赶来为万安桥送行的群众却惊讶地看到，爆炸声之后的万安桥，只是旁边的两个小拱被炸掉了，中间的大拱却纹丝不动地如英雄般岿然挺立在那里。人群轰动了！这个难以想象又亲眼所见的事实，说明不但我们舍不得离开万安桥，万安桥也舍不得离开我们啊！

为了完成爆破任务，工作人员只好再次连接好引线，于傍晚6时05分再次起爆。这一次，万安桥坚固的大拱，即桥梁的主体部分才终于分解成硕大的几坨，掉落于与它相伴相随了大半个世纪的苎溪河中。

万安桥，一座神奇的桥！它生得精彩，留下一段“水拆拱架”的传奇；死得壮烈，续写一段“炸药炸不垮”的神话！

万安桥，万州人永远的怀想！

（作者系重庆市万州区文旅委退休干部 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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